第一章
叶久失踪七天了。
身为目前国内最为年轻的顶流豪门掌权人,及整个盛衍集团的总裁,他从十九岁起,便接任这个位置,时至今日,不过短短三年。
这三年来,关于他的传言沸沸扬扬。
有人评价他天纵奇才,手段了得,年纪轻轻便能驾驭那个炙手可热的位置,处事虽称不上是老练,却有着个人的独特风格,结果屡屡令人惊叹,不得不让人感慨;也有人评价他为人过于骄纵轻狂,行事肆无忌惮,年轻人仗着出身好,实际上没吃过一点苦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气焰太盛;还有人评价他长着一副比明星还要耀眼的干净英气面容,本质无心寡情,白瞎了一张好脸;更有甚者,说他其实就是一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大家都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但无论是再多的传言,都绕不开其中一条确切的信息。
他有个未婚夫。
对,男的。
当前国内风气开放,同性婚姻虽然并不算常见,但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
足以令众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两个人同样身份不低,大家族企业的继承人,高颜值,却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那位未婚夫还是当前国民公认的名副其实的豪门贵公子,世家出身,斯文有礼,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不在话下。
怎么看,都是旗鼓相当的竹马之交,看头不低。
就在一周前,两家公开宣布结亲,堪称是年度最轰动新闻横空出世。
一时间,网络媒体集体进入狂欢状态,纸媒财经板块,或是娱乐板块连夜赶稿,以大幅度篇幅字句描绘两家联姻带来的好处,联系当下,展望美好未来,并奉上最真挚的祝福,电视台也在第一时间报道。
热度爆炸,国民议论。
纷纷猜测着这两人之间的家世渊源,日后会有怎样的一番情感纠葛,利益交集,或是更简单的,猜测究竟谁攻谁受,为此争论不休,话题接连不断,看似一派繁荣景象。
而此刻,这场婚事盛宴的主角之一。
叶久。
快要死了。
在这个暗沉不见天日的阴森地下室里。
空气里充斥着让人无法忍受的异味,手脚被粗重的铁链牢牢地锁在墙上,不得动弹,他的下半身毫无知觉,因为脚筋被人恶意挑断,血流了一地。
从一开始的剧痛,到现在的麻木。
他甚至已经闻不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自己身上的异味,还有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包括嗅觉在内的其他感官在这几天内急剧减退,变得迟钝,麻木,身体就像一坨废铁,废弃多年的机器生了锈,无法运转,沉沉的,直往下坠。
若非锁链在拷着他,早已支撑不住。
这归功于这几天来每隔几个小时就有人过来给他注射的各种药剂,除了麻醉剂,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绑架他的人很谨慎,非常的谨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脸,几次出现都是戴着头罩,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他发觉。
大多数时候,叶久是处于昏迷状态,意识模糊,不知外面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只能凭着直觉勉强算着时间,一天,一天,又过一天,仅有那么一次,他恍惚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席屿。
他的未婚夫。
也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信任的好哥们。
叶久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却又在意料之内,因为除了席屿,没有人能够清楚他的行踪,更没有人能够拦住他的人。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如果不是席屿,谁能把他绑走,他只是想不通,对方不惜在这个时候翻脸,甚至是毁了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这几年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席屿,只要不是过分的事,他都会答应,包括这次,席屿把提前拟定的婚约日期摆在他的面前,提出结婚,他也没有反对,只是拒绝了同居。
他自认没有对不起人家。
但他很快意识到,逃出去的可能性更低了。
席屿是个聪明人,也很了解他。
他的腿残了。
一旦出去,必定报复。
他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既然得罪了,必然要执行到底,放虎归山这种蠢事绝不可能会发生。
所以现在,他快要死了。
在这一片无尽的黑暗里,寂静无声,叶久闭着眼睛,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也许每个人在临死之前都会回想自己的一生,但他没有太多能够回顾的记忆。
说实话,他生来是个傻子。
大众意义上的那种。
这时他隐约听到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是那个绑匪。
有一道光照在他的脸上,格外的刺目。
来人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不睁眼,蹲下来,抬手狠狠地掐着他的下巴,变声后的怪异嗓音带着恶意的腔调。
“瞧瞧我们九少爷,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啧啧,真是令人想不到啊。”
叶久没有理他。
见他无动于衷,来人冷哼一声,手指顺着叶久线条流畅的脖子往下滑,语调阴阳怪气。
“九少爷不如求一声饶,兴许我一高兴,就让人来救你。”
他说着,毫不费劲地扯开叶久的衣领,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
这个人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不夸张的说,眼前的这个人即便是沦落到这种地步,眉宇间天生的贵气犹在,这幅无可挑剔的皮囊,但就是这种不吭声不求饶的高傲姿态反倒让人愈加得亢奋,向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九少爷现在跪在他的面前,狼狈不堪得像个废人!
这个人一兴奋,手下用力,衣服瞬间又被扯开大半,却在这时,叶久的唇里吐出一个名字。
“席屿。”
止住了他的动作。
来人眸里掠过一丝不悦,“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惦记着他?”
他恶狠狠地掐着叶久的脖子,逼近,语气冰冷,“九少是真的天真还是太傻,你的对象,席屿,亲手把你送给了我。”
“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叶久的睫毛一动,缓缓地掀起了眼,他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瞳仁漆黑透彻,十分的漂亮,让别人在被他凝视着的时候,总会生出几分受宠若惊。
于是绑匪的神情怔住。
但高傲的九少爷从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施舍给旁人,没有人有资格得到他过多的关注。
就同此刻。
他的唇角轻扯,露出一点似笑非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
……
……
叶久猛得睁开了眼。
明亮的阳光正从外面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整个房间里光线充足,温暖,完全不同于阴森暗沉的地下室。
他愣了一会,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脚居然没有被绑住。
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处在一个很熟悉的房间里,蓝白色色调为主的男生卧室,家具不多,比起他日后的居所,要简单温馨很多。
是他年少时的卧室。
也是他舅舅家。
他曾经在舅舅家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的父母双亲很早就过世,留下他一个人,还是个天生的小傻子,没办法照顾自己,一直是轮换着在亲戚家里养着。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哥哥,起床吃饭啦。”
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叶久一怔,非常熟悉的一幕,他再次查看一下自己此时的身体,穿着白色的t恤,灰色短裤,身上干干净净,一处伤口都没有,没有流血,也没有被挑断脚筋。
仿佛之前遇到的那些,都是一场幻觉。
他掐了自己一把。
嘶。
这个梦还挺真实。
叶久趿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口正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模样可爱,穿着小裙子。
是他以前的闹钟,也是他的小表妹,叶筱笙。
之所以他们同姓,是因为叶久随母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如果你有个通过猜拳来决定孩子究竟跟谁姓的父母的话。
小表妹背着手站在门口,仰着小脸看他,一本正经,“哥哥你又睡晚了,刷牙洗脸了吗?”
小大人似的。
他在舅舅家里,相处时间最多的就是这个小表妹,相差十岁,却好像没有任何代沟。
叶久在她额头上敲了下。
小姑娘顿时泪眼汪汪,瞪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推过去刷牙洗脸,再下楼吃饭。
餐桌上,已经准备好早餐的舅妈给他们俩一人倒了一杯牛奶,表示一定要喝完,事务缠身,急需出门,走之前还不忘反复叮嘱几句注意安全,既是对自己的小女儿,也是对叶久。
早餐一如既往的丰盛,为了照顾大男生的胃口,特意多煎了一碟生煎,酥脆焦黄,皮薄汁多的汤包,奶黄包,清炒青菜,小米粥熬得酥烂,还有一碟咸鸭蛋,蛋心冒着油。
吃过早饭,小表妹要去附近上舞蹈课。
从客厅里拿起舅妈给他们提前备好的背包,里面装着饼干饮料纸巾笔等,还有手机。
踏出门的那一刻,一缕金色日光自远方遥遥照了过来,正巧落进叶久的眼睛里,他忽然一阵恍惚,这时手指一暖,小姑娘过来拉他的手,非常自然地牵着他朝外面走去。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走在青苔石阶上。
看起来异常和谐而美好的一幕。
附近都是白墙青瓦,小巷人家,这一片居住的人家不算多,环境优美,偶尔有人看到他们俩的身影,心道这一对兄妹感情真好。
每次走在街道上,别人都以为是他这个哥哥担心不小心丢了妹妹,一定要牵着妹妹,实际上,是小姑娘怕他这个哥哥不留神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虽然他极少会走丢。
但小姑娘的危机意识很强,从来不让他搭理陌生人的搭讪,无论男女还是老少,一口一个那都是在贪图你的美色,哥哥你不要理他们。
把他护得严严实实,不让外人靠近。
叶久点头,高兴了会给她买糖葫芦。
两个人,一人手里一串糖葫芦,能吃一个下午,在外面大街小巷到处玩,玩到饿了,再沿着原路回家。
有时小表妹累了走不动,他就背着小女孩,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后来的叶久偶尔会回想这些时光。
混混沌沌,不知年月。
却很快乐。
没有人在他面前提什么身份股份,没有莫名其妙的人凑到他的面前,更没有人要求他一定要做什么,他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子,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什么都不关心。
什么都与他无关。
直到十八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把他的脑子彻底烧清醒了。
他恢复正常神智。
从一个什么都不懂、连学都没上过的傻子,变成了众人追捧的九少爷。
身边多了很多人,整个世界也变得复杂起来,嘈杂而拥挤,名权利禄充斥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再到十九岁。
一场变故之后,他继承全部股份,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接手整个盛衍集团,身价倍增,从此成了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顶级豪门掌权人。
短短一年,一步踏上巅峰。
无人敢违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