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花雨
无数次，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我都在崩溃后悔。
明明我也能拥有最简单的幸福，明明我也能像所有寻常男女一样，在最甜蜜的爱情里慢慢沉浸，慢慢变老，慢慢死去。
可我偏偏在那样的花海里想起了花辰。
偏偏，我想花辰能为我欢喜。
我让蒋文辰打电话给花辰，把这件喜事告知远方的她。
花辰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祝福”，就借口学业繁忙挂断了电话。
我不解：“妹妹她，是不高兴了吗？”
蒋文辰的眸光微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说，只轻轻地拉住我的手，让我安心。
他的话温柔而安定，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忘却一切烦忧。
可我还是在晚上悄悄给花辰打了一个电话。
“怎么不说话？才一个月，怎么就变得这么安静了？”我打趣。
花辰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姐姐，你真的喜欢他？”
我想了想：“蒋文辰很好啊，人很好，模样也很好，学习也很好，脾气也很好……”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他？”
我顿了顿，支吾着：“大约是。”
对面又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我都以为花辰已经挂了电话。
悉悉索索的，我好像听到花辰打翻了什么东西，“彭”地碎了一地。
我怕她受伤，慌忙问：“你怎么了？花辰？花辰？”
对面传来极度疲惫的声音：“姐姐……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赶紧应声，让她早些休息，便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睡眼惺忪的晓欣揉着眼睛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大半夜不睡觉，和谁煲电话粥呢？”
“没……”我憋红了脸掩饰。
晓欣一挑眉，笑嘻嘻道：“肯定是跟蒋大帅哥吧？你们进展这么快啊！”
我的脸更红了，连连摆手否认。
“那是谁？”晓欣狐疑地凑到我的面前。
我的脸胀的通红，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妹妹啦，是花辰！”
晓欣失望地垂下眼，无趣地“切”了一声，摆摆手要回床。我刚松口气，却见她突然回头：“别一天到晚花辰，花辰，妹妹，妹妹的，妹妹始终是妹妹，你也该放开她，有点自己的生活是不？做姐姐的，又不是卖给妹妹了，干嘛二十四小时围着她转？这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妹妹是你男朋友呢！”
我哑然想着她说的话，忽然觉得她说得很对。
妹妹确实是重要的妹妹，但我的人生不该只有这样一个妹妹。
我主动和蒋文辰聊起了天，邀请他一起去看电影。蒋文辰很高兴，明明是我约的他，可忙前忙后取票，买饮料爆米花的却成了他。
我觉得有点愧疚，蒋文辰却让我不要在意。
“既然我们要尝试以男女朋友的方式相处，你就应该接受我的好。”
我摸了摸羞红的耳廓，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可是……我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蒋文辰莞尔，忽然把我揽到怀里。他大胆的动作让我一惊，刚要推他，却听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你在我身边，就是为我做的一切。”
他的声音带了羞涩，又带了坚定的勇气。
我动容不已。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不能习惯蒋文辰对我的亲昵。
也许，也许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谈过恋爱吧。
但是我想尝试一种新的开始。
不是母亲和父亲的开始。
也不是父亲和花辰母亲的开始。
是玫瑰花和合欢交织的新的芬芳。
我和蒋文辰的聊天愈发频繁起来，宿舍里的损友们比我还高兴，天天追问我们俩的进展。我不好意思说话，她们就把蒋文辰给我的礼物一个劲儿猛看，左瞧又弄的，爱不释手。我看她们实在喜欢，就打算送给她们。谁知晓欣却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敲了敲我的脑袋。
“那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你怎么能给别人呢？”
我慌忙解释：“我们还没……”
“这不是重点！”三个舍友齐声大喊。
我呐呐低下头，摆弄了一下那些礼物，最后还是买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把它们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这才对嘛，要想象你珍藏的是蒋大帅哥的一颗真心啊。”
我望着手里捧着的“心”出神，突然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好傻啊……”
是啊，好傻，真的好傻，一直到最后，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还想要救我。
…………………………………………………
半夜里响起了雷声，我被惊醒，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两点十三分。
手机页面突然亮了一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我看到熟悉的头像，赶紧点了进去。
——姐姐，我在外面。
我疑惑，发了一条消息问：哪个外面？
——我在姐姐的宿舍楼下。
猛地惊坐而起，我望了望外面哗啦啦下的瓢泼大雨，什么都来不及想，匆匆拿上一把伞和一块毛巾就冲下了楼。
一道长长的紫色电光狠狠划破漆黑的长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我和她四目相对，人影错落。
三个月没有见的花辰果然就站在宿舍楼下，浑身湿透地淋在大雨里。她的身形似乎比之前更消瘦了，苍白失色的脸掩映在忽明忽暗的雨水中，模糊一片。
我没来由觉得心中一阵酸涩，立刻冲进雨水里为她撑起方寸庇护之地。
“干嘛傻站在外面？快跟我进来！”我生气，更心疼。
花辰是我立志要疼爱守护的妹妹，她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花辰却不为所动。
我更加生气了，推着她就往宿舍里走。可我的力气根本比不上早已是跆拳道高手的花辰，只能一边推，一边用雨伞更好地遮住她。
“姐姐。”她突然喊我。
我一愣，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她反手抱在了怀里。
雨伞轻颤，摔进了漫天零落的瓢泼大雨中。
无声无息。
“姐姐……”隔着冰冷的雨水，她怔怔看着我，眼尾隐现丝丝殷红。她的声音破碎又迷离，仿佛梦境最深处的呓语，带着自己也察觉不了的致命的诱惑，“我是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我眨了一下眼睛，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是问这个。又好笑又好气地伸手回抱住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当然，你是我的妹妹，自然极其重要。”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雨这么大，淋感冒了可怎么好？”
“乖，听话还不好？跟我进去，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裳……”
“姐姐，我想你了。”
动作一顿，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也想你了，花辰。”
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却总不能习惯花辰不在身边。每次到了日落时分，我竟还是习惯地开口唤花辰的名字，想要和她一起回家。
每次望着空荡荡的教室门口，我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也许，花辰早就是我生命中割舍不去的一部分了吧……
“姐姐，”花辰抬头看我，大雨中，她的眼睛漆黑又迷蒙，让我难以看得真切，“陪我一晚好不好？就一晚……”
我点头答应：“好啊，你进来，和我一起睡。”
花辰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微微低下头去：“我订了酒店，这里……我住不习惯，姐姐。”
我马上反应了过来。
是啊，花辰从小到大都是含着金汤匙的，吃的住的都是最好的，自己的学校宿舍毕竟普通，花辰怎么说也不会住在这里。
我点点头，把伞拿了起来，用毛巾给花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行行行，都行，只要你不再任性，在雨里淋着，想要我陪着你睡在哪里都行。”
虽说半夜离校，很可能会被处分，但是有那几个损友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况且为了花辰，这点小风险我还是要冒的。
花辰紧挽着我的胳膊不放，我俩大步走在哗啦啦的雨水里，虽然长夜漫漫，黑夜无尽，竟然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寂冷。
后来我想，如果时光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往后种种也许永远不会发生，之前种种，也许永远不会消弭。我和花辰，还是我和花辰。
只是，没有如果。
进了酒店，酒店管家为我们打开洗澡热水，准备好换洗衣物，又端来了点心和饮品。确认我们没有别的需求后，她们才离开。
我望了望酒店外灯光错落的景色，刚有点出神，一股暖温忽地蔓延至身，随后半边肩膀就暴露在了微微发冷的空气中，冻得我瑟缩了一下，瞳孔猛缩。
“姐姐，”花辰眯眼看我，修长冰冷的指尖从我裸露的肩膀摩挲而下，轻轻点在了我干涩的嘴唇上，“你在怕什么？”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灼热的红云倏地窜上我的脸颊，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我感受心脏突然而来的剧烈跳动，差点站不稳瘫软下去。
花辰好似看破了我的窘境，更加欺身靠近，一只手稳稳扶住了我的腰。
她柔软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耳畔，停留在我的脖颈间，长长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