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待到光年花开时
当飞机升入高空,穿透白雾后,林馥然透过窗,看着那渐渐变小的陆地,最后被云朵覆盖,整颗心都仿佛恍然间复生弥撒。
宇宙和大自然总会给人一些无穷的希望。
戴上眼罩,她计算着还有十二个小时就是顾音涵的生日,一定要在离开前给她带回去一份不一样的礼物。
耳机里的《loving
strangers》很好听。
浅眠间,林馥然梦到了好多过去,过去那些懵懂的青葱岁月。那个开朗的她和亲切的顾音涵。
青春是一场大雨,即使感冒了,还盼望回头再淋它一次。
飞机到达哈尔滨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她要来这里等一场雪。
天气预报说,今天哈尔滨会有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林馥然不知道到底会不会下,她来这里就是赌一把。
晃晃荡荡地漫游在哈尔滨的街道上,她紧了紧衣领,这里的冬天还真是冷。
景色是与新北市不同的感觉,给了林馥然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工作后很少旅游,而平时出差也就是随便走走很少像这次这样静下心来来欣赏一个城市的景色。
她在大街上逛了很久,居然还难得地吃了一份甜筒,最后还是被冰的涨红了俏脸。
逛到大教堂的时候有人在合照,她就被人拉着免费当了一次摄影师,哈尔滨的人比台湾人热情,林馥然这样想着。
接近傍晚,雪还是没下,她找来一家蛋糕店点了一份草莓味的蛋糕。
点上蜡烛,她很开心的唱起了生日快乐歌,然后说祝福宝贝越来越美丽,并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蛋糕很多,林馥然一个人根本吃不下,但她还是一口气吃下了大半块,虽然蛋糕要的有点提前了,但她就是孩子气的想做第一个给顾音涵过生日的人。
走出蛋糕店后,天已经黑透了,但让林馥然惊喜的是,天空居然淅淅沥沥飘起了雪花。
在路边买了一串糖葫芦酸的牙都要倒了,最后实在不忍心地扔掉,嘴里还可惜地念叨着浪费粮食了。
回宾馆喝了一点红酒,然后在凌晨十二点她买来一堆烟花,跑到人工湖去点燃。
夜晚湖边空无一人,一枝两枝三枝,林馥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跑来跑去地放烟花,脸蛋红扑扑的很可爱,五彩斑斓的花火在天空中绽放,映亮了黑色的夜空,也映亮了她星辰般的眼眸。
她很高兴地看着这场灿烂的花火,只有她一个人欣赏的美景,白色哈气从嘴里绕出,形成一团然后扩散。
耳边花火的响声震耳欲聋,林馥然津津乐道地看着它们开放然后落幕。
雪越下越大,落在她头发上、眉毛上、身上,她拿出早准备好的玻璃小瓶,往里面装了好多雪,这就是她给顾音涵准备的生日礼物。
最后,她感觉到自己都快成雪人了,才拿出手机想给顾音涵打一通电话,可惜那边关机,于是给她留言。
最后一桶烟花,和林馥然的话一起绽放。
“生日快乐。”她说。
带着这份礼物,第二天早八点,林馥然坐上了赶往飞机场的汽车,她要在生日结束之前把这份礼物带回去。
窗外景色匆匆而过,林馥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在疯狂,为了一个叫做顾音涵的女人疯狂。
下车时在报亭旁买了份杂志,不想这一次回去的路程也是在半梦半醒中度过。
扭头时发现街道边熙熙攘攘,有人惊叫和呼喊。
顺着声源,林馥然看到有一个小男孩蹲在马路上正在捡一只白色的球球,可能是他的玩具,手却摸索着总是抓不到,身边的呼喊他也置若茫闻,眼神涣散着没有焦距,显然不知自己这样蹲在马路上有多危险。
孩子眼睛看不见,这是林馥然第一个想到的问题,突然就联想到了自己,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这世界会有多美丽,看不见她温柔地笑。
这样想着她一步步走向了那男孩,想把他抱到公路边。
但是还没等她伸手,就有一辆车径直向男孩开了过来,六年前夏天的那次车祸昏天暗地涌入脑中,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林馥然快步上前推开了男孩。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玻璃小瓶,但还是破碎了。
如果六年前那次她也是这样地站在爸爸身旁,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推开爸爸,那是不是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呢。
这是林馥然最后思考的问题。
一个星期后:
顾音涵忘记自己睡了多久,直到阳光把她眼睛刺痛,才缓缓起身。
她窝在大沙发里,屋子里很静,只有电视屏幕上不停播放着今早的新闻,只不过被她消了音,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只记得睡前听了一通电话留言,而那留言却还是一星期之前的。
是林馥然的,她说:生日快乐。然后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烟花声。
她也忘记睡前屋子里来过多少人,只记得最后宁唏来了,一边哭一边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她,而她只觉得这世界像一场无声的哑剧。
她忘记了落泪,忘记了难过,她看见有阳光穿过指缝,忽然就想起曾经有一个人跟她说过:我就是你的小太阳,所以有阳光照过的时候,就说明我在亲吻你。
在记忆里那耀耀生辉的笑容中,世界又恢复了声音。
她这才想起来,宁唏后来说,林馥然在去哈尔滨回来的途中,为了救一个男孩而出了车祸,但幸好没有生命危险,抢救了二十四小时脱离危险,但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给了那个失明的小男孩。
人生已犯了太多过错,所以她愿意倾尽所有的弥补。
听完宁唏一切一切的叙述后,顾音涵早已泪流满面,那个傻子,总是这样惹人心疼,其实很多时候人可以自私一点的,林馥然,我求求你学着自私一点好不好。
“那小然她现在在哪?我要见她!”顾音涵记得当时的自己几乎情绪失控。
但宁唏只是很悲悯和无奈地说道“她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宁唏离开之后的十二个小时里,顾音涵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不会思考不会哭不会笑。
记忆停顿到这,她终于又想起了哭泣,电视画面也已经由新闻转到了歌唱节目。
为什么会离开呢?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对你的不信任,报复我六年前的不辞而别。
她捂住胸口,眼泪不停滴落,却一点也发不出声音。
她终于明白了林馥然的眼泪,林馥然的悲伤,林馥然的无奈与割舍。
她一直这么哭着,眼泪越来越多。
后来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她看见了一片草原,草原中矗立着一颗枝叶繁茂的树。
树下躺着身穿一身洁白衣裳的人,秀发浓黑,明眸皓齿。
顾音涵也走过去,轻轻躺到她身边。
天过分的蓝,草香味很好闻,时不时有几颗扫过耳朵,好痒。她侧身怀抱住身旁的人,依旧是那熟悉的芬芳。
闭上眼睛,她听见她说。
“把我的呼吸种在风里,心跳溶进岁月里,眼睛葬在阳光里,然后等你看到光年的缝隙里开出小花朵的时候,我就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阳光温热,风声轻柔,草地上,早已孤单只剩她一人。
离开我之后的你过得还好吗?
而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愿意用剩下来的全部余生去寻找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