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陌童
陆逊开口：“你是侏儒？”
“是是是，我是。”
“叫什么名字？”
“陌童。”
原来这人是天生的矮小身材，听声音，年纪应该很大了，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皮肤光洁，面貌如孩童一般。
“陌童？你刚才用的是机关术，你是东海陌家的人？”陆逊问。
“陌家算个什么东西，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同陌家没有关系，机关术是我自己多年来研究所得。你们这帮小贼，到底要干什么？”那人还在嘴硬，态度猖狂，见没人理他，大喊大叫起来。
眼见东方的天空现了白色，陆逊等人决定先把人带回酒庄关押起来。
回到酒庄，浮云庄主挂着两颗大眼袋和熬夜熬得通红地眼睛，正兴奋地等他们。
“陆兄啊，这账本里面大有学问，大有学问啊！”
“愿闻其详。”
“你我相识已久，我当年居于中原时，满腔为官报国的志向，也曾做过些小官，这你是知道的。”提及往事，浮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记得，你我便是在任上相识的，浮云兄为官清廉，一身正气，颇受百姓爱戴。”陆逊说。
“唉，都是过去了，官场复杂，我曾几进几出，终不得法，只好到这塞外来消极避世。哦，说账册。我为官时，也经手过一些买办事宜，所以知道，官家的账册和民间的账册，记法上是不一样的。这本册子我仔仔细细看了一夜，它虽然用坨坨语写的，可坨坨人根本不是这么个计算方法，这不仅是中原的记法，且是官家账册的笔法！”浮云很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浮云兄能否确定？”陆逊求证。
浮云点点头：“最简单的方法，把这账册一句句译成汉语，随便拿到哪个县，县衙的账房先生都能一眼看出这是官家的账册。不过，册上只是记录了一些进账，金额有大有小，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陆逊想了想：“陆某这次来北境，给浮云兄添了许多麻烦。今日我们又抓了人回来，这案子背后牵涉太多，我担心……”
“担心我的安危？哈哈，陆兄啊陆兄，你糊涂了？人生本就如梦幻泡影，我早已参透世间，还有何惧？”浮云笑了出来，拍拍手，伸个懒腰，补眠去了。
官家的账册出现在这边陲小城，谜底恐怕只有账册的主人才能解开。
叶遥自告奋勇，去审陌童。
她找到陌童的时候，他正被一群羊挤在中间，塞外的羊毛很长，性格也温和，陌童被挤得痒痒的，嘿嘿笑了出来，诡异尖锐的声音透出了几分童真来，若是哪个农户牧户不小心看见这一幕，一定以为是哪个淘气的孩童，不小心钻进了羊圈。
陌童，魔童，老六查了查陌童的背景，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纯洁面孔下，藏着的是令很多人闻风丧胆的嗜血灵魂，魔童，是塞外七杀之一，此人喜怒无常，独来独往，很少有人见其真面目。
叶遥可不管那么多，反正看起来就是个孩子，小时候对付邻居家不听话的孩子她可是经验丰富。她把陌童从羊堆里拽出来，扔到草堆上。
“我不管你是陌童还是魔童啊，我问的问题你必须说实话，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叶遥气势汹汹。
陌童：“切，既然知道了爷爷的名号，还敢口出狂言。”
叶遥：“塞外七杀嘛，听说了，你排第几啊？”
陌童：“第一！”
叶遥：“嚯，你也是第一，前几年我遇见过一个瘦高瘦高的，也是七杀，他也说自己第一，还有那个貌美的蛇姑子，也说自己第一，你们七杀，个个都是第一？”
陌童：“哼，那又如何？比试从未分出高下，我说第一就是第一。”
叶遥：“那你怎么被我们几个抓来了？”
陌童：“你们是趁我不备，破了我机关术，有本事让我回去换一身装备，再打一场！”
这人就像个孩子一样不服输，一句顶一句。
叶遥：“好啊，你告诉我那账本和金元宝的事情，我就放了你。”
陌童听见这个，突然不说话了，叶遥仔细观察，他脸上出现了害怕的神情。作为塞外七杀这样名声在外的杀手，能让他害怕的人，坨坨国也没有几个。
“你不敢说？”叶遥激将。
陌童还是不说话。
叶遥：“你不说，那我们来谈谈陌家吧。”
陌童：“……”
叶遥：“据我所知，陌家机关术从不外传，家族内也是传女不传男，你一个外人又是个男的，怎么偷学的？”
陌童脸憋得通红：“……”
叶遥：“那我就推理一下吧，你听听对不对。从声音判断，你的年纪在五十上下，侏儒本比一般人老的快，可你皮肤细嫩，一丝皱纹都没有，我记得陌家对驻颜之术也颇为擅长。五十年前，东海陌家曾出过一件事情，即将掌家的未来家主一夜之间失踪，陌家发了英雄帖四处寻找，全无踪迹，直到一年之后，她又自行返回陌家。你猜，她去干什么了？”
陌童的脸色越来越白：“我不知道！”
叶遥：“我猜呀，她大概是跟自己的有情人私奔去了，江湖上都这么传，你没听过吗？”
“你别说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陌童捂住耳朵，表情痛苦，本就不大的五官全部挤在一块，十分丑陋。
叶遥：“我再猜，她当时离继承家主之位还有几年，突然失踪，一年才回来，一年时间够干嘛？别的事情不够，生个孩子还是够的！”
听到生孩子这样的字眼，陌童再也忍受不了，他尖叫着：“滚！滚！我不听！”他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在地上翻滚着。
叶遥原本也只是根据一些江湖传闻半猜半诈，他的反应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五十年前陌家的风流家事，传的沸沸扬扬，没想到陌家家主陌霜真的在外留下个孩子，还悄悄教会他机关术！
“好了，别哭了。”叶遥语气软了下来，她任由陌童撒了会泼，等他稍微平静一些才开口。
“我并不想窥探你的往事，毕竟陌家主如今也快七十高寿，即将功成身退。没有必要掀开当年的旧事。我也知道，她教你机关术是怕你在外被人欺负，说明她心里还有你这个孩子。”
“有我……这个孩子？呵呵！”陌童发泄完之后，满脸哀愁。
“是啊，陌家机关术向来传女不传男，私自教授给你，本来就是冒了巨大的风险。所以……”叶遥顿了顿，“你只要把金子背后的隐情告诉我，这些事情我一定替你保密。”
陌童沉默，他在权衡背后的利弊。
叶遥果断加码：“反正你现在在我们手里，我也不瞒你，我们是锦衣卫的人，这案子牵涉到中原朝廷，你今天说了，我算你将功赎过，保你性命。若你不说，这些金子背后牵涉的东西，不用说区区一个你，便是陌家也承担不起！”
叶遥其实也不很清楚背后究竟有些什么，但来之前都已经面了圣领了旨的，当然往严重了说。
陌童想了很久，颓然跪下，一只羊蹭过来，他顺势依靠在羊身上，像是要寻找一些安慰。
“好吧，我说，说了这些，你们哪怕手眼通天也未必能保住我的命。可是你要保证，不要，再提及陌家的旧事！”陌童一字一句，“她已经七十了，让她安稳过完余生吧。”陌童喃喃自语，看向东方，好像他的眼睛可以透过羊圈的墙壁，飞到那片令他向往却又害怕的东海之地。
“那些金子，是从中原运来的，来源不干净，所以用我的当铺中转，流通出去。”陌童开口。
叶遥：“你在为谁办事？”
陌童：“鹰王，坨坨国的大将军。”
“鹰王？”叶遥隐约听说过，坨坨国在周边的几个邻国中不算大，经济也一般，但打起仗来很凶猛，大多都是这个鹰王的功劳。
陌童：“我从东海逃到这里，想要在此地立足，当然要给自己找个靠山。”
叶遥继续问：“那金子从哪里运来？”
陌童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一开始是给鹰王做杀手的，后来有了点积蓄，我就雇人开了个当铺，想着挣点钱养老，后来鹰王看中我那当铺，每月都派人送金子来，叫我流通出去。”
叶遥：“那账本呢？”
陌童：“账本是随金子一起运来的，记的是每月流通出去的黄金数量。”
叶遥：“胡说，那根本不是坨坨的记账手法。”
陌童忙解释：“那账本不是一册，每一批黄金都有两本，一本记收，一本记支，你们上回拿那本，是记录我这里支出的，因为记录收入的那本是用那种笔法，我这本必须用一样的，保证数额分毫不差。”
叶遥：“那鹰王对你也不怎么信任嘛。”
陌童：“呵，信任？我不过是他麾下的走狗，哪里谈得上信任！”
叶遥：“你那里可有其余的账册？”
陌童：“每批金子用完，账册都要交还给鹰王府。不过……”陌童眨眨眼，“为了以防万一，我每一本都多抄了一份。”
叶遥忙问：“在哪？”
“嘿嘿！”陌童此时反倒安静起来，面露精光，神情狡黠，他笑嘻嘻地说：“给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