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酒室
第一章 醒酒室
陆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被人抓了起来，任凭他使劲力气都没有办法逃脱，最后精疲力尽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头有点晕，有点胀痛，却出奇的清醒，耳边依稀能听到远处车行人言的喧闹声。
周围一片漆黑，不远处一道淡淡的白光透过条栏投在地上，留下一片模糊的影子，不够照亮他的视野。
手腕有点疼，他左右扭动了两圈，好在不影响活动。他伸手在四周摸了摸，身下是一人宽的软垫，旁边是一面软墙。
屋内打着空调，所以虽然是深冬，陆简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空气有点浑浊，还弥漫着一股发酸的酒味。
这是什么地方？这肯定不是自己那狭小的出租房，难道刚才那：不是梦，我真的被抓起来了？是谁抓的我？为什么要抓我？
他保持平躺的姿势，脑子快速运转起来。
完整的最后记忆是，自己参加朋友聚餐，喝了不少啤酒，之后记忆就出现了断片，然后是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似乎自己和人起了争端，警察来了，然后去了警局，在途中和自己起争端那人一直在碎碎念，被自己抽了一巴掌，结果被警察扣上了手铐，记忆到此中断，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看来手腕的伤痕是手铐留下的，那把自己关起来的不是警察就是吵架对象，从墙体做了保护措施来看，估计是警察局的可能性大一点。
只是打架而已，就记忆而言，自己不致于把对方打伤，把自己关起来最多就是自己酒后失控，警察让自己醒醒酒罢了。
还好不是那些他最担心的人，想到这，陆简松了口气，他心里有个秘密，这半年来他孤身一人在这个城市便是因为这个秘密。
陆简三年前毕业于临市一所普通本科院校，毕业后经过五轮面试，进了一所世界五百强大公司在该市的营业部--一个超市，当仓储部门储备干部，就是个仓库管理员。
他兢兢业业做了两年，成了仓储部经理高级助理，除了每个月工资涨了四百，依旧是个仓库管理员。
人生的转折出现在半年前，一个好友指给他一条发财的明路，深思熟虑之后，陆简辞了工作，毅然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接下来，陆简过上了步步惊心的日子，半个月后，他来到了这个陌生城市，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每天深居简出，做起了一直想要做的事：写作。这次一起喝酒的，就是最近他在网络上认识的，同一个城市和他一样的写作爱好者。这是第三次聚会，向来谨慎的他也放开了心怀，这年头，面对陌生人才放得开，都是生活失败者，说起遇到的挫折，经验都异常丰富，借着酒劲聊的格外起劲，不知不觉都喝多了。
陆简也不慌张，双手支撑，坐了起来。虽然国人有生不进官门，死不进医院的说法，这地方陆简是第一次来，但他经过那件事后，再加上半年来的调整，已经变沉稳许多。
“你醒啦！”漆黑的角落里传来一道声音。
“谁！”陆简吓了一跳，颤声问道，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微弱的光线，这是一个五六平方的黑屋子，他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
“一个和你一样被关在这的人。”黑影答道。
“这里是公安局？”陆简问道，他虽然有猜测，终究不确定。
“你都忘了？”黑影反问道，似乎有些诧异。
“断片了！”陆简点点自己脑袋苦笑道。
“草，老子喝点酒，被关在这已经烦死了，还要听你一晚上的呼噜声，你倒好，天塌下来当被盖。”黑影没好气道。
“嘿，就当在宾馆住一晚呗，真皮沙发，比我家那木床舒服多了！”陆简拍拍软垫打趣道，对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但无疑是肯定了他的疑问，这让他放松了下来。
“草！”黑影将头埋进双膝，不再说话。
陆简站起身，舒展了下四肢，将脸贴到条栏上往外看。
条栏是一扇开在门上的气窗，？面对着一堵白墙，中间夹着一米多宽的过道，过道上吊着一只惨白的节能灯，过道的一头同样是面白墙，另一头则是扇关闭的铁门。
“有人吗？”陆简对着气窗外喊道。
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回应。
陆简想看看时间，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钱包、钥匙全不在身上。
“朋友，知道几点了吗？”陆简向黑影问道。
黑影无动于衷。
“我手机是不是被你拿了？”陆简想了想又问道。
黑影还是没有反应。
“拿了就拿了，那破手机我也不想要了，”陆简继续道，”你给我看一下，看一下我就给你，我就想知道时间。”
“老子没拿你的手机，东西都在警察那，”黑影突然跳起来吼道，“这是醒酒室，草！也是拘留室，知道吗，草！”
“拘留室？”陆简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和黑影拉开距离，小心打量着对方。
黑影蜷缩在角落，看起来就是一团模糊的影子，站起来陆简才发现对方身材比自己还高半头，身型壮硕。
拘留室三个字给陆简的第一印象就是对方不是好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他不禁为刚才没事找事的行为后悔。
“草，你他妈的还躲着我？”大个似乎被陆简的下意识动作激怒了，冷笑道，“你喝酒没？开车没？被拘留没？草，老子就肇事，你还打人呢！草！老子在角落缩了一晚上，整张椅子让给你睡，你还要怎样，还想怎样？！”
“我，我、、”陆简看着暴走的大个，完全惊呆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吵什么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道沙哑的呵斥声从门外传来。
随后气窗外出现一个人，稚嫩的脸庞透着疲态，从着装看是个年轻的协警，头发油腻的贴在头皮上，呈现出帽子的痕迹，额角还有红印子，一看就是趴着睡觉印出来的。
聚会的同伴里就有一个协警，从他的苦水里陆简了解到原来警察队伍里还有这么一批人，传说中的临时工，干着脏活累活，没有编制，没有福利，收入只有警察的五分之一，背起黑锅非常专业。
“警察同志，我的报告有结果了吗？”大个一看到来人，马上撇下陆简，扑到气窗前，瞬间挤出一脸笑容。
“嚷什么嚷，吵死了！”协警抽着鼻子，眯着眼训道。
“是，是，是！小哥见谅，我也是被那人撩的一时没忍住，”大个指指陆简，向小协警赔笑道，“不知道我那个报告有结果了没？”“189。”小协警皱眉道，“安静待着，别没事找事！”
“还有你，182。”小协警撂下一句顾自走了。
陆简刚想问时间，只听“嘭”的一声，过道尽头的铁门已经关上了。
“什么189，182的，他是在和我说吗？”陆简在一边听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大个，“我就175，我看你最多也就180吧！”
“完了，完了，完了！”大个对陆简喋喋不休的问题充耳不闻，靠在门边嘴里嘀咕着，突然抽起自己耳光，一边抽，一边骂道，“要什么小汽车，草！要什么死面子！草！”
最后直接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似乎大个的情况和自己类似，但纵然陆简有一肚子问题，面对大个崩溃的状态却一句也问不出来，有心劝导两句，也觉得无从开口，四周扫视一番，一片黑黝黝，听着大个凄惨的哭声，一股压抑感涌上心头，事情可能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久，回荡在整个醒酒室的哭泣声才渐渐停歇，大个用力抹了把脸，从地上站起来，重新蜷缩到角落，不过没有再埋着头，而是失神的仰着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喂，到底什么事啊，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陆简看大个情绪稍微好点，坐到大个对面问道。
“醉驾，撞到奔驰了。”大个麻木道。
“真够背的，严重吗？”陆简恍然道。
“谁说不是呢，我新买的金杯，撞烂了，奔驰也烂了，我也快烂了，还不如把我撞烂呢，”大个说着说着又带上了哭腔，“我的金杯啊，我的老婆本啊！”
“没有过不去的坎，想开点。”陆简拍拍大个肩膀安慰道，谁摊上这种事都会受不了，难怪大个这么崩溃。
“随便吧，反正老婆本都没了，再坏还能怎样！”大个长呼一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看样子你年纪不大吧，没想到是常客啊！”
“什么常客？”陆简莫名其妙道，“噢，你说这里啊，不是，我也是第一次来。”
“那你可真够淡定的！”大个由衷赞道。
“多大点事！在哪过夜不是过。”陆简笑道，“对了，看你之前说的好像，，，”
陆简话没说完，随着先后两声开门声，醒酒室的门被推开。
门口站着两个人，开门的是刚才的小协警，身后站着一个民警，小协警开完门就站到一边。
“陆简？”民警喊道。
“在！”陆简赶忙起身答道。“跟我来吧！”民警一招手，往外走去。
“哥们，保重！”陆简挥挥手，跨出醒酒室。
外面的节能灯犹如圣光，挥洒在身上，让陆简的心情如同身影一下子明亮起来，压抑感也一扫而光。
“这小子真淡定！和他比我何止没出息，简直就是个渣，难怪做啥啥不成！”大个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