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
“这都已经进去十分钟了吧？”被某人从窗户丢出去差点摔骨折的七海建人，恢复意识后脸色难看地瞥了眼手表，语气颇为不善地开口道，“他是沉醉于幻境中舍不得出来了吗？” “嘛嘛，七海，不管怎么说五条前辈都救了我们一命啊，你不用这样啦。”灰原雄干笑两声，试图为尊敬的学长说几句好话，“毕竟这个咒灵的术式有点棘手，前辈会多花一些功夫也很正常。” 谈及该诅咒的能力，金发少年不由得沉默了。 “……灰原，你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我吗？”他想了想，老实回答，“我好像看见自己一年多以后被咒灵吃掉了半身。” “虽然很可怕啦，但那些都是诅咒想动摇我们的心神才特意制造的幻觉吧？” 七海建人低头注视掌心的纹路，透过它，仿佛又回忆起了当时置身于一片火海、结尾连尸骨都被粉碎掉的痛苦，梦境里的画面，真实得令人绝望。 “那真的……是幻觉吗？”他低声呢喃着，没有让对面的朋友听见。 没等他调整完情绪，耳边就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得两人条件反射地往声源处望去，下意识摆出防御战斗的姿态。 但只见硝烟滚滚，高大修长的黑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最后踏过废墟，手中掐着不断挣扎的咒灵，白发少年一脸冷漠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像是被对方此时不再收敛、毫无顾忌释放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竟无一人敢冒着惹怒最强的风险出来打圆场，于是现场变得异常安静，静得只能听见辅助监督颤栗急促的呼吸声。 五条悟却不管别人是不是用恐惧害怕的目光盯着自己，随手把之前的便当扔进金发学弟的怀里，只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便抓着瑟瑟发抖的辅助监督叫他把车开过来，连句简单的交代都没有就这么离开了。 灰原雄望着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的黑色轿车，直接跳过“五条前辈他怎么了”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出原因的致命问题，默默扭头询问身边的小伙伴：“七海，所以我们待会要走路回去吗？” “……先到有人的地方再搭车吧。” 东京高专。 五条悟推门而入的时候，夏油杰刚做完任务从老师办公室回到宿舍。 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休息休息，就满脸懵逼地瞧着自己挚友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闯进屋，手里更是提着一个被揍得只剩下半口气在的咒灵，单看这幅画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对方是要给他下马威呢。 “怎么回事？”注意到挚友脸色不对，夏油杰放下水杯，皱着眉头关心地问，“你今天不是负责带七海和灰原出任务吗？” “杰。”没有解释，五条悟将手中的诅咒甩给对方，声音沉稳，“帮我激发这只咒灵的全部潜力，我想弄清一切的前因后果。” 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自己未来会杀掉柒这件事的，无论过去多少年，他的心意永远都不会变，纵使自己会死会受伤，他也绝无可能伤害她。 ——那么搞懂【为什么】就很重要了。 夏油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问理由，接过挚友递来的丑陋怪物，忍着恶心吞噬掉它。 然而在他明白这个咒灵的能力后……少年露出惊讶的表情，本能地望向对方。 “悟？”他紧紧蹙眉，严肃凝重的语气近乎质问，“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如果悟见到的未来与柒无关，他又怎么会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找自己？还提出这种要求？ 所以……是柒出事了吗？ 想到这里，夏油杰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烦躁起来，脸色也变得特别糟糕。 五条悟却难得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挚友自己看到的那个未来，要是讲了杰肯定二话不说先揍他一顿，当然他并不是怕挨揍，而是……他不确定这会不会造成别的不好影响。 因此在琢磨了一会后，少年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相反还答非所问：“杰，你也能看见未来吗？假如你也能看见的话，或许我们能从你那得到提示。” 夏油杰摇了摇头：“不行，术式不能作用于己身，否则这只咒灵早就跑掉了，哪会傻傻地对上你？”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柒和硝子？” 五条悟陷入了沉默。 “不。”他垂眸，藏于阴影处的表情晦涩不明，“暂时别告诉她们，等我调查出结果再说。” “为什么？”黑发少年很是不解，多两个人帮忙不好吗？更何况柒还那么聪明，认识的人又多，不比他俩瞎折腾更好？ “你觉得柒会怎么做？如果她知道
我们的结局。”面对挚友提出的困惑，他十分平静地反问。 “……”夏油杰一时无言。 “我已经受够她的自作主张了。”他单手插兜，没有去看对方脸上莫名复杂的神情，淡然说道。 “至于硝子，三个人同时出问题会被柒察觉的，她很敏锐，我可没信心能一直瞒着她。” “……你是要骗柒？” “我没打算骗她。”五条悟安静地回答，“她问，我就告诉她。” ——只不过，与之相对的，倘若她最后都没发现异常，他也不会主动提醒。 “悟，你这样是不是太狡猾了？仗着柒脾气好不会跟你计较……”反正夏油杰不同意，“有什么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啊。” “那她瞒着我私自行动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吗？差点死掉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吗？”少年嗤笑着，状似淡漠的眼神却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自持，始终藏着无法消解的隐隐愤怒。 夏油杰张了张嘴，有心想为柒辩解两句，可她曾经做过的事对挚友造成过多大伤害他也清楚，无法反驳的他最终只能沉默。 “就这样吧。”五条悟已经不想再聊下去了，神色冷淡地移开视线，今日的谈话就在这轻飘飘的一句中落下帷幕。 轻车熟路地穿过茂密丛林，踏上长廊，走到倒数第三间房的门前，将手搭上门把往下一按，大门向旁逐渐敞开，屋内的景象也随之映入他眼帘。 漆黑柔顺的长发盘在脑后，少女背靠着窗框坐在窗台上，随意地屈起一条腿，赤足踩上冰凉的瓷砖，微风拂过，偶然吹起颊边的一缕青丝。 她手里拿着书，漫不经心地翻页，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望向那边。 “回来了？”柒合上书，随手放到一旁，转身对他张开了双臂，如往常般撒娇地想要个抱抱。 五条悟立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她许久，过了一会，他才终于动身朝她走去，弯腰坐到旁边，伸手将女孩拥入怀中，低头埋进她颈窝黏黏糊糊地蹭了蹭，像是一只在外边受了委屈跑回家的猫猫，默默地钻进恋人怀里汲取能量安慰自己。 “怎么啦？”少女温柔地摸了摸这只硬是要赖在她身上不肯走的白色大猫，放轻了声音安抚地询问，“是谁欺负你了吗？”虽然她觉得没人能欺负他。 “今天遇见一个术式超级讨厌的咒灵。” 嫌这姿势抱起来不舒服，他又起身勾住她腿弯把人抱上自己的大腿，从背后伸手紧紧圈住她腰肢，直到纤细娇小的女孩完整地嵌进了自己怀里，他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回答对方。 “我听辅助监督说是能制造幻觉？”柒理解地拍了拍死死圈拢住自己的两条胳膊，想必是看见某些不喜欢的画面了吧？比如她离开之类的。 “没事啦，你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不可能会在现实发生，你的六眼应该能分辨出来呀。” “……嗯。”即使得到恋人的安慰，少年的情绪依旧不高，垂下脑袋蹭蹭她头顶的发旋，低沉失落的语气在不经意间问起，“柒，你觉得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会愤怒地掐你脖子，想要杀掉你呢？” 原来看到的幻境是这个么？难怪心情不好。 这么想着，柒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代入假象中的自己，给出一个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最有可能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我杀了你？” “……我要是因为你想杀我而生气的话，早八百年前我就气死了。”五条悟没好气地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再想想，还有其它可能性吗？” “呃，那就……我背叛了你还跟别人出轨？”柒仔细琢磨，天底下应该没有哪个正常男人能够接受伴侣抛弃背叛自己吧？ 哈？抛弃？还出轨？ 五条悟顿时危险地眯起眼睛，哪怕只是假设他都听得一肚子火冒上来，恨不得抓着怀里这人打屁股，弄哭她，让她连这种念头都不敢产生。 但他忍住了，只是越发抱紧了她凉凉警告：“会不会杀你我不知道，可那个男人我是一定要杀的，等把你抓回来，就关进我本家的房间里拿链子锁着，你再敢逃跑就试试看啊。” “……哈哈，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做嘛，真是的，悟，你连玩笑都开不得么？”柒怂了，讪笑两声赶紧打圆场试图跳过这个致命的话题。 “呵，最好是玩笑。”少年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番，那神情，恐怖得让她身体抖了三抖，连忙缩进他怀里仰头用湿漉漉的无辜眼神望着他，瞧着可怜极了。 五条悟脸色减缓，却冷哼一声，显然还没消气。 “说到底，不过是场幻境而已，何必这
么在意？”等对方的表情不那么难看了，柒才叹着气想从他怀内爬出来，可很快又被抓回去，搂腰搂得更紧了，力道重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她索性不动了，放松下来，任由恋人像是缺乏安全感一样地拢着自己。 “不管你为什么想杀我，我都相信你，相信你不会真的让事情发展到那种无法挽回的糟糕地步。”少女微笑着，扬起了手抚上他精致漂亮的脸，轻快的声音充满了对他的信心，“同时，我也相信我，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背叛你，即便是必要的离开，我也会告诉你。” “……”五条悟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然而自从得知未来起就一直焦躁难耐的内心在对方温和轻柔的安抚声中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也是，他想，其实根本就不用担心的。 他与柒之间有着[束缚]作为联系，哪怕对方又消失了，命运也会在无形之中让两人重逢，他们永远都不会真正地分离，再次相遇只是时间的问题。 少女的话还在继续。 “不过，我虽然对咱们有信心，但这世界出人预料的事比比皆是，难保以后不会发生意外。” “倘若悟哪天真的要取我性命……”柒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脑中想象两人对峙的场面。 然后？ 然后她就笑了，笑得非常温柔，注视他的目光，因喜欢而诞生的包容一如既往。 “那我愿意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你。” “你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联系了，不仅是重要的恋人，也是亲密的家人和朋友，所以——” “可以哦，是悟的话，我心甘情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