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陆西心尖震颤, 随后急忙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平静的眸子里漾起波澜,被前所未有的恐慌一点一点的吞噬。
宿清歌头疼欲裂,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干裂的唇瓣无意识的吐出几个字:“老婆…西西…别丢下我…老婆……求你……”
陆西的心瞬间像被一只大手攥住, 疼的她喘不上气, 她脸色微白, 半蹲下┊身,安抚性的拍了拍她肩头, 不知是因歉疚自责还是被某种情绪所支配,竟鬼使神差的应了句:“我不会丢下你的。”
宿清歌似是听到了这句话,紧皱的眉头松了半分, 但脑后的疼却没有减轻半分, 洁白的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她受不住的想要用手去敲打脑袋, 嘴里不住的说着‘头好疼’, ‘西西我怕’, ‘救救我’,‘不要走’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陆西鼻尖蓦然一酸, 眼明手快握住她欲要拍打脑袋的小手,握在掌心摩挲两下, 温声细语道:“别怕, 我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仿佛有镇定人心的魔力般,宿清歌慢慢安静下来, 只是眼神涣散,飘忽不定,像丢了魂。
陆西莫名有些心慌, 正欲起身出门去找医生过来,恰在这时,身穿白大褂的主治医师和护士推门而入。
陆西宛如看到救星一般,慌慌忙忙站起身,尽量克制住自己略微颤抖的声线,说:“医生,她说头很疼,你快过来看看。”
医生点了下头,忙快步走到病床前,给她做了个基础检查,执笔在病历上记录下病人的情况后,给了陆西一个心安的眼神。
护士上前给宿清歌打了一剂止疼针,随后摇起床板,让宿清歌斜靠在床头上。
医生写下两行字后,温声询问宿清歌:“知道今天几号吗?”
宿清歌努力聚焦眼神,将目光放在面前的医生身上,可待看清他的衣着,便没来由的瑟缩了下,向旁躲避着往陆西怀里靠,陆西捏了捏她的手,适时进行安抚。
宿清歌淡蓝色的瞳孔里流露出脆弱与恐惧,面对医生的问话,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医生无可奈何,只得换了种方式,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宿清歌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几吗?”
宿清歌大脑混沌一片,意识越来越模糊,嗓子口酸涩难耐,她干呕了声,艰难的从唇齿中吐出一个‘不’字。
医生紧而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得到的结果均是差不多的回答,他叹口气,在病例单上写下几行字,而后继续追问:“那还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宿清歌迟钝的反应了几分钟,遂拧起眉做回想状,奈何思绪混乱,毫无逻辑,说出口的话也是含糊不清,语不成句:“在戏苑…不对…是小区…西西…我……”
我什么来着?
说到这儿,宿清歌眨了下眼,满目茫然,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只感觉脑袋好沉,身体好累,好疲惫,快要坚持不住了,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输送噪音……
陆西看着宿清歌茫然若失的眼神,握住她的手紧了一分,片刻,她抿抿唇,忍不住出声道:“医生,不然,今天就算了吧。”
医生想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吞回了肚子里。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道:“重度脑震荡的病人会出现头痛,恶心,意识障碍等症状都属于正常现象……”
医生重点讲了一下重度脑震荡患者的病症表现和饮食注意,说完后便离开了病房。
陆西目送医生出去,再回过头时,发现宿清歌不知何时已经昏睡了过去,陆西降下床板,让她侧身躺好,然后弯腰,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日落月升,星辰数遍。
不大不小的病房里悄无声息,似是寂若无人,针落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陆西动了动僵直的身体,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借着窗外的月色细细打量这人的五官轮廓。
人还是那个人,五官也还是那个五官,只是较之先前的明艳娇媚多了几分死气沉沉的意味。
宿清歌面容苍白憔悴,唇瓣血色全无,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身子也比以前瘦了不少,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似的,此时她动也不动的躺在这里,呼吸微弱,像是一个睡美人,脆弱的惹人怜爱。
陆西定定凝视了她小半刻钟,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她轻微闭了闭眼,似有若无的低叹一声,唇边勾起一点弧度,似是无奈似是自讽:“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又坐了小半分钟,陆西才起身开了灯,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秒钟里,床上人的手指轻微动了动,眼角一滴泪滑落,很快隐匿进了白色的枕头里。
因着宿清歌为救自己受伤住院的缘故,陆西出于愧疚与责任感,只得留在医院亲力亲为的照顾她。
晚餐订的外卖,她草草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不得不浪费的丢进了垃圾桶。
手头上堆积的工作大部分交给了阮奕彤处理,有一些不能耽搁且必须要她本人签字的文件,陆西让唐安禾都拿了过来,她连夜批改签署,直到次日天渐亮时,她才在窄小的沙发上睡过去。
还没等进入梦乡,茶几上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陆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拿起一看,是警局打来的。
陆西揉了揉眉心,驱散睡意,走到病房外划开了接听键:“喂,您好。”
电话另一端简单跟她打了招呼,继而直接切入主题。
警方的大致意思就是,花盆伤人一事纯属是个意外,掉落花盆的那户人家先前居住的是一位年过七十岁的老人家,因为平时在家闲着无聊,便种植了一些花草,以此来消遣时间。
根据邻居所说,老人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是消防员,几年前因为一起纵火案,不幸葬身于火海中,前些日子小女儿又被丈夫推下悬崖,摔死了,老人着实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突发脑溢血,也随儿女一同去了,后事还是侄子帮忙料理的。
总而言之,宿清歌被花盆砸伤一事只能说是天灾人祸,自认倒霉。
“好,我知道了,谢谢。”陆西挂了电话,垂眸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拖着累极的身子转步回了病房。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初升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洒进来,照亮了整间屋子。
陆西敲着眉骨踱步走到窗前,伸手拉好窗帘,病房重新陷入昏暗。她折回身,正准备去沙发上眯会儿,病床上忽然响起一道细若蚊蝇的微弱声。
陆西顿住脚步,侧目往床上看去,只见宿清歌半磕着眼,嘴唇不停蠕动,凑近了听,才得以听清楚她说的话:“水…水……”
陆西转身,倒了杯水,摇起床板,半扶着她,将杯口凑到了她唇边。
宿清歌一连喝了两杯,干燥的喉咙稍微好受了些。
陆西放下水杯,关心的问了句:“现在感觉怎么样?”
宿清歌无比迟钝的转了下眼珠,微微仰头,对上陆西担忧的眼神,张口而出的喊了声:“老婆。”
陆西几不可觉的蹙了蹙眉,嘲讽的话刚要出唇,可转念想起医生所说的意识障碍,只得忍了回去,一口气闷在心里,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她敛下眉眼,抽离开虚搂住她腰身的手,摇下床板,扶着她慢慢躺下。
宿清歌不明所以,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发现自己正身处医院,她抬眼看向弯身给她盖被子的陆西,探出一只小手,扯住她衣袖,小声地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西低着头,对上她满眼茫然的目光,轻轻嗯了声,而后语气平淡的把她为救自己不幸被花盆砸伤的事复述了一遍,顺带将警察的调查结果和医生的嘱咐也一并给她说了一遍。
宿清歌听完陆西的话,不由睁大了双眼:“啊,我们婚后不是一直在岚垣别墅住吗?怎么会回天河湾啊?”
听到岚垣别墅四字,陆西心口被猝不及防的刺入一柄利刃,顿时鲜血淋漓,她骤然冷下脸,暗含警告的叫她:“宿小姐。”
宿清歌听到这陌生的三个字,心里没来由一阵发慌,攥住陆西衣袖的手紧了几分,嘴巴往下一撇,竟是要哭出来似的,委屈巴巴的控诉道:“你平时都是喊我清歌的……”
陆西眼底划过一丝悲郁,她动了动唇,语调没有半点起伏:“我不是你老婆,我们也没有住在岚垣别墅,你都记错了。”
宿清歌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斩钉截铁的说:“我没记错,你是,你是我老婆!”
“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2015年5月15号,第二次是在同月的23号,第三次是在6月8号,第四次是在……11月初六结的婚,2017年1月17号我们一起去寺庙祈福,2016年7月21号我因为喝酒伤到了嗓子,你给我炖了雪梨汤…”
宿清歌瞳孔涣散,望着一角的虚空,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她跟陆西之间的点点滴滴:“2019年4月…10月26号我被医生确诊,患上了肌萎缩侧索硬化,害怕拖累西西,选择了疏远她,想用冷暴力逼她离婚,11月8号,喻寒回国,约我一起吃饭,却被薄喻烟设计,差点失身,2018年12月7号……2016年8月15……”
渐渐地,宿清歌说的话开始含混不清,逻辑全乱,最终抵不过倦意再次昏睡了过去。
陆西一边静默听着,一边忍不住嘲讽当初的自己,但越往后听越不对劲,以至于听到最后,她也只是记住了肌萎缩侧索硬化这七个字。
陆西怔在原地,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她当初疏远自己伤害自己的最终原因么?
先前问了两次,宿清歌都没有如实回答,这次意外受伤,倒是让她自己阴差阳错的说了出来。
念头闪现没几秒,便被陆西全数驱散,她嘴角一泛,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意义了,不管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她已经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在那么奋不顾身,不遗余力的,去爱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歌:宿小姐加油,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清歌:……你的话可能得反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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