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一出戏完美落幕。
宿清歌一手背后, 一手抚肩，身体前倾，双膝下弯，向陆西及看戏的来众行了个优雅标准的公主礼。
她眼中闪着自信的光, 淡蓝色的莹莹瞳孔似醉非醉, 秋波流转, 摄人心魂, 柳眉微弯，好似夜空悬挂着的一轮新月, 细长睫毛仿若羽扇，在眼睑下方投落出一层浅淡的暗影，鼻梁小巧精致, 红唇娇嫩欲滴, 像是在诱┊人品尝，温暖和煦的冬阳斜洒下来, 落在宿清歌身上, 将她妖冶的面容映衬的更加妩媚动人了几分,
陆西定然看了她会儿，忽然觉得像宿清歌这样优秀出色、卓尔不群的人, 就应该回到梨香苑，站在独属于她的戏台上发光发亮, 而不是整日待在医院里, 夜以继日的照顾她这样一个废人。
宿清歌刚刚唱过的戏词还犹在耳畔萦绕，什么金珠珍宝, 光华璀璨，红珊瑚碧翡翠，晶莹剔透, 光彩夺人，粒粒成串，粲丽盈目的夜明珠，还有赤金链，紫英簪，白玉环，双凤錾等各种各样的稀有物品，虽说是千古罕见，价值连城，可在她看来，宿清歌比起这些千金难求的奇珍异宝，显然要绚烂耀眼上许多。
毕竟，物终究是物，永远比不得人。
她，不该拖累她的，更不该，让这颗明玉，蒙上灰尘。
宿清歌回到陆西身边，哼了两句下面的戏词，俯身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问询：“西西，这本曲目的下面还有一折团圆戏，你要不要听完？”
陆西看着她眼中还未消散的光芒，轻抿了下唇，没拒绝的点了点头。
宿清歌拨了拨耳边发，握着她的手没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仰头注视着她明亮的双眸，启唇开始唱这本戏的最后一折：“换珠衫依旧是当年容样……
二六唱完，接下来便是一段西皮流水：“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标注：戏词段落摘自百度。）
最后一字落音，宿清歌美眸含笑，如醉如痴，莫名给陆西一种她也喜欢她的错觉，以至于让陆西有刹那间的失神。
被宿清歌婉转幽咽的唱腔吸引过来的几位老人，似是觉得氛围有些怪异，听完后便笑呵呵的走远了。
其中一位老太太仿若看透了她们之间流转的情愫，临走前不禁多说了一句：“把握当下，珍惜眼前，如果遇到对的人就嫁了吧，祝你们幸福。”
陆西睫毛颤了颤，心中纵有千言万言想要说与宿清歌听，可低眸看到自己移动不了分毫的残疾双腿时，那些话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顷刻蔫了下去。
宿清歌微微睁大眼，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直起身后却发现，那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被护士搀扶着，回楼里去了。
宿清歌耸了耸肩，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手搭在陆西肩上，低头凑到她耳边，温声问：“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进陆西耳朵里，搔的她耳痒，鼻尖还似有若无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香味不浓不烈，淡雅清新，沁人心脾，感觉不像是香水味，倒有点像是她身上独有的体香。
陆西晃了下神，稍稍避开一点距离，低声答：“我想自己做。”
宿清歌惊诧一秒，旋即应允：“好，病房里正好有个小型厨房，足够你大刀阔斧的展露一手，话说回来，我还没有尝过你做的菜呢，今天中午要有口福喽。”
宿清歌推着陆西回转，边走边说：“你看看你需要什么食材？我好让人去买。”
陆西思考片刻，跟她说了几样蔬菜还有肉食，以及等会儿做饭要用到的油和调料。
宿清歌全部一一记下，把陆西送回病房，拿起正在墙壁一角充电的手机，长指点进微信里，凭借着个人超强的记忆力，一字一句敲打下陆西需要做菜用到的东西，点击发送，关掉手机，回到床边，又应陆西的要求，给她唱了一段游龙戏凤。
出去散心回来后，陆西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包括助手买来果蔬肉菜后，陆西进厨房做饭，宿清歌帮忙打下手，她话虽不多，却也能偶尔跟宿清歌说上几句，即便说的是洗菜切肉方面的一些方法技巧，却也足以让宿清歌开心。
能对一件事重新提起兴趣，而不是像个木偶一样，不言不语，封闭自我，就说明陆西消极心态有所好转，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指日可待。
宿清歌的想象很美好，以为陆西想通了，开始振作起精神，打算重新开始面对新生活，却不知，这只是陆西在跟她作最后的告别。
晚上的饭菜依旧是两人一块准备的，饭后宿清歌洗了碗，手捧一本散文书，轻言念着，哄陆西入眠。
陆西听着她清脆宛如黄鹂歌唱的动听声音，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便合上了眼睛。
宿清歌等她睡熟，帮她掖了掖被角，垂首吻了吻她额头，方起身走到衣柜前，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出来时针恰好指向十点，宿清歌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到沙发上，静静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拉过薄被，躺下休息。
直到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陆西才睁开眼，深邃的星眸里没有半点困顿的样子，有的只是满目温柔和夹杂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她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看向沙发上侧躺熟睡的女人，抬起手臂，用指尖在空中一笔一画临摹她精致妖冶的眉眼。
过了半晌，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低叹：“清歌，我喜欢上你了。”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喜欢你，也不能那么自私的将你占为己有，更不能折断你的翅膀，将你绑在我身边，成为我牢中的一名囚徒。
你该回去了，回到梨香苑，回到属于你的圈子里，去过本该属于你自己的璀璨人生。
出院这天，陆西寻了个借口，让宿清歌帮自己去三里屯买芙蓉桂花糕，并重点讲明要她亲自去，甚至还难得的撒了一回娇。
宿清歌虽有狐疑，可顾念到陆西当下的心态，外加心底对于她的亏欠与愧意，于是点头答应了。
开车离开前，她专门托了人照看陆西，啰哩巴嗦的说了一堆，然后才拿上手机，背上包，驱车离开。
陆西坐在轮椅上，看着渐行渐远的白色轿车，嘴角扬起一抹笑，在心底默默说了句再见。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陆西偏头，用了点话术支开看照她的人，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天河湾。
家里许久没人打扫，沙发、茶几、桌面还有其他看不见的角角落落里都落了一些灰尘，陆西探指摸了下，重重叹息声，而后指纹解锁，在打车软件上叫了网约车，赶在日落前离开了h市。
宿清歌花了三四个小时，排队买完芙蓉桂花糕后，右眼皮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跳个不停，她心里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程的路上，她接到助手电话，说陆西不见了。
宿清歌心里咯噔一下，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前因后果，之后掐断通话，找了个地方停车，急忙解锁手机，给陆西打电话，铃声响了几十秒，没人接通，自动挂断，宿清歌心似油煎，点入信息界面，一连给她发了几十条信息，结果都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回到医院，宿清歌查了监控，通过车牌号找到那位带走陆西的司机，询问一通，辗转又去了天河湾。
陆西临走前锁了门，宿清歌敲了半天门不见人应，只好破门而入，而当她找遍所有地方都没看到陆西踪影时，双手抱头，蹲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后知后觉反过味来，一个概率百分之九十的念头在脑海里停留住，陆西是不是为了不拖累她，所以才选择了离开？
惊觉自己上了陆西的当，半夜三点，宿清歌报了警，将早已入睡的朋友挨个喊出来，动用了所有能用的人际关系，全力搜寻陆西的下落。
边静晓当时还在跟导师探讨陆西脊髓复原的问题，听闻人失踪，顾不得太多，急忙投身到了找人的队列中。
宿清歌连夜赶画出一张人物图，上面描写了陆西的外貌特性，以及当天身上穿的衣服颜色等，简单点来说，就是寻人启事。
陆西腿脚不便，尤其还坐着轮椅，即便是跑也跑不远，外加有警方的助力，想找到她应该并非难事。
正当宿清歌她们四处张贴寻人启事，火急火燎的找人时，陆西已经一个人坐着轮椅，搭车回到了农村老家。她想爷爷了，便独自转着轮椅来到爷爷的坟墓前，抚摸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一句话没说，眼眶却湿润的厉害。
天地之大，但她找不到一间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不知道该走往哪里，去往何处，想到从前种种，陆西突然觉得，人世间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她没有亲人，没有家，也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因这双残缺的双腿，无法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的喜欢，只敢在午夜梦回，或是她熟睡的时候，悄悄的，偷偷的多看那么几眼。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呢，其实陆西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是第一次初遇时的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可能是第二次酒吧再遇，在酒精的作用下，邀请她去酒店，从而跟她有了肌肤之亲，也可能是第三次梨香苑再遇，她在戏台上认真唱戏，声音婉转动听，余音绕梁，或者是在看到她时，那一个俏皮的眨眼……
等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已经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陆西不确定宿清歌喜不喜欢她，对她又是什么感觉，不过都不重要了，她一个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且还终生残疾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光芒万丈，华丽耀眼的宿清歌呢？
为了防止自己越陷越深，越来越离不开她，无奈下，她只能选择离开。
等到宿清歌他们找到她时，陆西调动着轮椅，正一步一步往海的深处滚动。
那一瞬间，宿清歌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她从刚开始的清冷绝尘，到砸断腿知晓真相后的消极沉默，再到不经意对自己流露出的清澈眼神，嘴角微弯勾起的弧度，做饭帮她打下手时耐心讲解的温柔，最后定格在昨天，她让自己去买芙蓉桂花糕时，那句不算撒娇，却胜似撒娇的撒娇……
恍然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宿清歌顾不得太多，刹那脚底生风，健步如飞般，不顾一切的冲到陆西面前，海水没入脚踝，刺骨的冷，她伸手环住陆西的脖子，声音哽咽，没有开场白，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只有一句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求婚台词：“陆西，我们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回重生之后。
【小剧场】
宿清歌：陆西，我们结婚。
陆西（一脸漠然）：我拒绝。
宿清歌（怔住）：为什么？
陆西：难道你心里没点ac数？
宿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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