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卜卦(下)
黑色指针针腹与罗盘表面不过毫厘,看上去就像紧紧贴在罗盘上一般,不过这并不阻碍它在罗盘上行走。
毕竟虽说大舅使用罗盘的次数不可计算,但指针却依旧如崭新时那般笔直非常,没有哪怕一丝的弯曲,所以自然就不会和罗盘面发生摩擦。
点好烛香,摆好罗盘,大舅又接着从铁皮箱子中拿出块中间有着一圆形空洞的黄布铺在桌面上,空洞大小刚好与罗盘相对应。
当然,这黄布也不简单,上面用红线绣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花纹间各种虫蚁鸟兽横行,颜色五花八门,造型千奇百怪,一副感觉就是把整部山海经中的那些异兽全部搬过来了架势。
同时在每一只飞禽走兽的额头,皆是贴有一张拇指大小的完整黄符,黄符线条用红墨勾画,格外显眼,倒是像极了鬼怪电影中用来镇压邪灵的那些符篆。
要说两者间有什么不同之处,也仅仅体现在大小上面罢了。
“咯咯咯!”
转眼伴随着一阵鸡鸣,老头子亦是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拎着一只肥硕挣扎的公鸡走进了客厅。
“等了好半天,就这一只打鸣,虽然鸡冠不是太大,但也勉强看得过去!”
说着,老头子便是将公鸡和菜刀一起递给了大舅,只是大舅仅接下了公鸡放在铺上黄布的桌上,至于菜刀,则是让老头子拿到了一边去。
说来也是奇怪,这只公鸡哪怕是在被大舅接到手中时依旧挣扎得厉害,然而当大舅将它放上课桌子,却又像是受了安抚一般,乖巧的蹲了下去,一动不动,也不曾再发出鸡鸣来。
见状,我正寻思着大舅莫非是给我们表演一出徒手宰鸡的绝活?
然而很快,便是见得大舅从铁皮箱子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酒杯,并让我走到他身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大拇指。
虽然心中疑惑,但我还是不敢懈怠的照着去做。
而随着我将大拇指伸出,大舅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银白色的长针,甚至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便是快准狠的扎进了我的指端。
正所谓十指连心,突然且剧烈的疼痛让我条件反射的缩手,不料刚刚有所动作,便是被大舅眼疾手快的抓住,同时凑到他所准备的酒杯之上,用力挤压起来。
下一刻,殷红的血液从我指端针孔溢出,一滴接着一滴的落进了酒杯之中,直到挤出小半杯的时候才是将我的手指松开,届时我的大拇指亦已因为过度的挤压而出现轻微的变形。
只是对于大拇指的情况,我是暂时无暇顾及的,毕竟在被大舅戳手指挤血后,我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大舅的身上。
只见大舅将装有我半杯血液的酒杯端起来轻轻摇了两下,紧接着又将酒杯摆在了公鸡的鸡冠下,用银针在鸡冠最高位置快速扎了一下,血液便也顺势滴进了酒杯之中。
而且给我的反应大不相同,公冠被扎,不仅没有出现挣扎,反是通了灵性般,十分乖巧的偏下脑袋,好让血液更快的滴入酒杯。
此等怪异的现象,不止是我,就连一旁的老头子和母亲,都是感到满满诡异。
待公冠溢出的血液将整个酒杯装满,大舅才是吩咐了老头子将公鸡放回了鸡圈。
至于大舅自己,则是从铁皮箱子中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用木勺从中舀出半勺不知名的红色粉末放入酒杯中。
且想来大舅加入到血液中的红色粉末有着特殊功效,经他用毛笔稍做搅拌后,血液竟也呈现出显眼的鲜红色,不仅没有了血液的粘稠感,表面还泛着一抹清晰可见的清亮,倒是和红墨水一般了。
紧接着,大舅从兜里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空白黄符,平整的在桌面上铺展开,再用毛笔蘸取了酒杯中的血液,便开始熟练的在黄符上描绘起来。
而在大舅的笔下,线条或粗或细,血色或浅或深,除了蘸取血液外,曲绕平直,如字如画,基本都是一笔成形。
想来平日间大舅为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不然也不可能有着如此深厚的功底,而在外行人眼中,包括我在内,兴许都当做大舅是在鬼画符,毕竟根本看不出其中门道,所以就单纯的认为,所谓画符也不过是像我大舅这样帮人卜卦人士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道法高深形象,故弄玄虚罢了。
只是这在我们外行人眼中不着门路的把戏,在懂的人眼中,却是意义非凡。
同时我也是在做了村医将近一年的时间后,无意中从一位外地来的所谓捉鬼大师口中获悉,我大舅所画之符名为命符。
而所谓命符,即是卜卦之人以被卜之人的鲜血为墨,基于被卜之人生辰八字所做的符篆。
我的出生既然是由我大舅给算出来的,那对于我的生辰八字,大舅自然也是相当熟悉,至于为什么要加上鸡血,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我生来属相是鸡,卜卦时加以公鸡止血调剂,能够使得卦象更加的深动和准确,即所谓的以“属相之血入命”。
只是对于这种说法,我秉持深深的怀疑态度,虽说十二生肖是从华夏之初就传定下来的,但总归都是兽类,且有的兽类,连是否真实存在都还未可知。
在我看来,以“属相之血入命”,将被卜者的命数和其对应的十二生肖兽类以血为引联系在一起,总有种把被卜者都当做牲畜来对待的感觉。
而且就拿属相是龙的被卜者来说,龙到底真不真实存在都没有具体的考证,就算是有,这茫茫人海、大好河山的,要去找一条龙来取血何其容易,又有谁拥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取。
所以说白了,以“属相之血入命”这种事情,我是觉得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
只是为我卜卦的是大舅,就辈分血缘而言,我当然不好去质疑什么,再者最开始的我,也对以“属相之血入命”这种操作没有认知,索性看着就好。
待将命符画好,大舅又是双手合十的将命符夹在相对中指间,闭眼小声有絮的念了一大通有的没的,即手持命符中段,凑到桌上早已摆好的纯白蜡烛上,就烛火点燃了命符的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