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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盛夏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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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灰色的云笼罩着十月的长沙,气压很低,眼看一场雨应该就这样落下来,然而那片最浓密的积雨云一会儿又被不知哪里的风扯远了,让人往复的空欢喜。周围树枝上一阵阵蝉的哀鸣声传到学校操场上,搅碎了似乎能听得到周围人呼吸声的宁静。

    等了许久,短促而尖锐的哨声划过,两个笔挺的百人军姿方队瞬间瘫落成松散的泥潭,女同学哀怨声声,男同学拖沓着脚步倒在旁边的草地上。陆骁和司前程踉跄着钻出人群,贪婪的呼吸着没了汗臭味儿的空气,刚要辗转身子坐下,忽然听到教官在背后不远处叫他们的名字,俩人不觉一阵脊背发凉,倦意尽失。

    “陆骁同学、司前程同学在哪里?”教官的目光搜索着人群。

    陆骁和司前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俩人用几天来积累出的默契对望一眼后,各自思忖着刚刚似乎没做错什么,应该不会被处罚的。这才转过身又弱弱的举起了手。

    教官发现他俩,向他俩急忙招手说道:“快过来,你班女同学身体不舒服,你们帮忙照顾一下。”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沉的嘘声算是无力的起哄。

    俩人略微轻松了一些,向着教官指引的方向跑了过去。他们知道自己班上也有两名女同学在军训结束后被选进了本校参加省大学生军训阅兵大赛的百人方队,这几天训练强度太大,结束后就急忙回宿舍休息,根本没有时间和本班女生见面打招呼,没想到将会以这样的方式会面。

    在操场主席台旁的临时医疗点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斜依在一张椅子上,紧闭着双眼,微锁着眉头;旁边的女生一边笨拙的用手扇着风,一边焦急的向他们这边寻觅着。他们还没到近前,站着的女生就已经开始埋怨道:你们怎么才来,凯文中暑了,我们要马上送她去医院。

    陆骁认出这个说话的女生应该是山东籍的同学杨洋,集体军训时接触过两次。杨洋一米七二的高个子,身材在女生中略显得魁梧,说起话来反而有些不相匹配的稚气,开头总是带着嘻嘻的傻笑,平时走路脚步拖沓,一副懒散的村姑模样,不知道她怎么会选进阅兵方队的。男生宿舍里有一个山西籍的同学,陆骁和司前程都叫他“山哥”,因此私底下他们都叫杨洋为“山妹”。中暑的是广西来的同学凯文,是男生们公认的全班十个女同学中最高冷的,并没有之一。她身高与山妹相近,甚至目测还会高一些,体重估计要少上三分之一,平时话不多,军训期间几次班级活动只是象征性参加,很少与男同学交流。又听说她在兴趣爱好调查表上填写的特长是“走秀”,这好像与陆骁他们这样的男生目前可以想象和接触的生活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一直觉得应该与这个经常翘着下巴走秀的女同学敬而远之。

    “你们看着干什么啊,走啊!”山妹有些焦急的催促起来。

    “她还清醒吗?能走吗?”陆骁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你傻呀,肯定走不了啦,你背着走!”山妹带着些德州、对是山东德州的口音嘟囔着,边说边伸手去拉陆骁军装的袖子。

    陆骁和司前程面面相觑,有些尴尬。这个年纪的他们对异性是充满好奇,但也不愿意与异性太过接近,至少在别人面前是这样的。背女生去医院,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陆骁吐了吐舌头。

    “不用,我可以——”凯文微微睁开眼,微弱的坚持道。说完她手撑着栏杆想要站起身,很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又坐了回去。

    陆骁看女同学确实病得严重,便来不及多想,顺着山妹拉他的力弯下身去。司前程也急忙去扶凯文的另一支胳膊,和山妹一起把她架到了陆骁的背上。陆骁觉得一股女生温暖的气息贴近了自己的脖颈,心不觉得乱动了几下。接下来他感受到后背实实在在增加的重量,不得不全身用力支撑,避免一下子趴到地上,那就要糗大了。

    休息的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大家都顺着那人的目光搜索起这发声的缘由,看见四个人狼狈的样子又有人想取笑,结果发现背上应该是有人生病了,于是将无处发泄的八卦热情化作了几下拍手。拍手这种事情历经多年的训练,早在人们意识中形成了一项强烈的条件反射,只要有人起头,就会开始蔓延,两个百人方队响起来连绵不绝的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陆骁红着脸,尽可能的加快脚步,平日里缺乏锻炼的他,觉得腰腿处开始酸胀,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预计不到五十米就要跪地求饶了。

    走出操场,他喘着粗气和山妹商量:“我能歇一下吗?”

    山妹那般着急的表情又增添了几分鄙夷:“你还真差劲儿,前面没多远,快跑几步就到了”

    司前程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来,一口重庆话俏皮的揶揄他说,幸亏生病的不是山妹子,要不然你早就“腰折”在操场上喽。

    山妹也听其她女同学说过男生宿舍里给她的这个绰号,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这样叫,羞恼的不知所措,挥起拳头由觉得和这俩人还没有那么熟络,只能尴尬的放下,最后狠狠的嘟囔出一句:“你们两个讨厌的人!”

    医院确实不是很远,接诊的校医接收病人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怎么还有同学在军训,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他们回答说:“今年省里举行大学生阅兵会操比赛,我们是抽调出来加训一个月的。”校医点头,开始进行问诊。知道病人没吃午饭,就让他们去超市买些吃的过来。陆骁说他刚好出去活动一下筋骨,要不然还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教职工超市紧挨着一个小型菜市场,里面有热粥和包点全天供应,陆骁买了几样,想必治疗也不会太快,就慢悠悠的溜达回来。

    校医院的护士给陆骁指引了司前程他们几个人转去的注射室,走到门口发觉躺在床上的凯文已经精神了许多,三个人正在眉开眼笑的讨论刚才一路上陆骁的窘迫。

    “看来校医妙手回春啊,不对,这位同学你不会是装病逃避训练吧,你这可有点儿殃及池鱼啊,我腿还抽筋呢。”陆骁走进来对着病床上女生凯文打趣说。

    凯文苦笑了笑挣扎着辩解说:“你这个人,看看我都打上吊瓶了,还能是装的吗?”

    她顿了顿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又接着说:“我刚才和他们说你长得很像我的表弟唉,要不你以后就叫我小表姐吧?”

    “小表--”陆骁装的很惊讶的样子,挥了挥手又接着说道:“我这一背也太不值钱了,把自己背成表弟了,还不如人家猪八戒呢。”

    小表姐根本没理他在说什么,转脸对幸灾乐祸的司前程说道:“司前程,你也叫表姐。”口气完全是在命令,没给司前程反对的机会。

    小表姐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钟了,她说:“训练应该已经结束了,你们不用回去操场啦,直接去晚吃饭吧,我已经好多了,自己在这就行。”

    山妹嘟着嘴道:“本来我也没想回去训练。”三个人听了都笑了。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班里的另外两位同学栗娜和彦倩也来医院看望凯文,她们放学后听隔壁班女同学说凯文生病就过来了。两个人问了凯文的病情,她回答说好多了。

    彦倩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笑着问司前程:“你们俩把凯文背过来的啊?”

    司前程指了指陆骁说:“她表弟背的。”

    彦倩有些糊涂的问:“表弟?你是她表弟吗,你不是东北人吗,怎么成凯文表弟啦?”

    陆骁有些无语,还是应道:“远房的,失散多年了。对了,你这口音咋还有点儿港台腔,你不会台湾考过来的吧?”

    彦倩笑着回答:“当然不是啦,我是东北来的呀。”

    “怎么可能?你怎么一点东北的口音都没有?”陆骁问。

    “你不是也没有吗?”燕倩反问。

    陆骁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他虽然是东北人,小的时候家里搬过一次家,新的学校老师说他地方口音重且不分平卷舌,他在自卑的情绪下勤学苦练,竟然改成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陆骁笑了笑说:“那咱们俩还真是老乡呢。”

    这时候山妹笑嘻嘻的看了看陆骁,说道:“你傻不傻呀,燕倩是海南的,跟你那十万八千里呢。”

    “你是海南人啊,这不能叫老乡了,应该叫同胞啊。我以后叫你岛民吧。”陆骁顽皮道。

    司前程应和着:“这个称呼挺好。”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栗娜姐进门后已经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了,司前程朝那边努努嘴问:“岛民,那位姐姐咋啦,谁把她魂儿勾走啦?”

    彦倩叹了口气,劝栗娜姐说:“栗娜姐你就别担心啦,离期末考试还好久呢啦,你真这是杞人忧天唉。”

    大家都问彦倩咋回事儿,她娓娓道来。

    就在刚刚他们送表姐到医院这段时间,班上其他上课的同学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二号教学楼里港航专业的高等数学课程还有十分钟就要课间休息了,号称四大神捕之一的高数老师刘大庆一只手捏着汗湿透了的衬衫领子不停的抖,另一只手在黑板上刷刷点点写下一道题目。转过头来忽然问道:“这个方程的阶数怎么求,第三排的那位女同学你来说一下?”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前面两排的同学扭头向后看,后面两排的探头往第三排找,都想看看这个触霉头的女生是谁。然后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女生踌躇且无助的缓缓站了起来。正是福建籍的同学栗娜,自小生活在海边的她带着渔家女特有的肤色,同时也保留了许多海上人家的善良和传统,爱说爱笑。因为年龄要比一般同学大上几个月,所以“栗娜姐”这个名字已经在班上普及开了。

    这一题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刚才正在和旁边的彦倩商量一件较为重要的事情——晚上去哪里吃火锅。

    在沉默了几秒后,彦倩也被叫了起来,这个来自海南的姑娘,个子不高,反倒肤色白皙,体态有些丰腴,笑起来腼腆中透着些许可爱。此时,她正用特有的微笑看着老师。

    刘大庆铁色的脸丝毫没有被两位姑娘的歉意打动,冷冰冰的批评道:“看着我有什么用,刚才要是一直看着我就不会答不上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转过身,声音中带着些失望的说道:“坐下吧。”

    这是一节公共课,教室里坐着四个港航班的同学,学校给老师配置了一种称作“小蜜蜂”的移动耳麦,保证教室的每个角落都能通过音箱听到老师的话。不多久,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来,刘大庆说了句休息一下,就急急忙忙冲出了教室。教室的对面有需要教师刷卡才能进入的教师专用卫生间,他从略显肥大的裤带里掏出工作卡片,读卡机发出一声微弱的“滴”,门开了,刘大庆跻身进去。

    平时下课后老师一般会先把耳麦摘掉,或是关掉音响,然而今天刘大庆真的是太急了,这种肠胃里忽如其来的不适让他额头上渗出了虚汗,脑子也不清醒了。

    下课后的同学们有的直接伏在桌子上发会儿懒,有的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借机闲聊起来。这时候教室音响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哗啦哗啦”的响声,这熟悉的声音应该是物品摩擦话筒的声音,很多人停下来四下打量,接下来的声音让大家惊讶了,一系列急促的喷薄而出的声音,水声、发力声、叹气声交织在一起,

    几分钟后,突然一句熟悉的长沙话在音箱里响起:“完了,耳麦忘记关了。”紧接着“啪”的一声,刘大庆终于关掉了电源,与此同时教室里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上课铃终于还是响了,教室里的笑声似乎没完全扑灭的火场,偶尔会有一声克制不住的像突然窜出的一缕火苗。刘大庆装着若无其事的走上讲台,低头展开讲义,慢慢打开麦。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道:“现在开始下课。”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上课和下课,真是越尴尬越出错,恼怒的嘀咕了一句“酿妮地”。

    讲台下憋了许久的笑声再次响起,声音盖过了上一次,有些男同学一边笑一边拍起了桌子,个别调皮的还收起了书包,假装真的下课的样子。因为这次是上课时间,几乎整栋教学楼都听到了这阵喧哗。没过多久,值班的教务处老师急忙赶到,询问发生了什么,大家面面相觑,刘大庆尴尬的说自己讲了个口误,没想到学生反映这么大。

    教务处值班老师严厉的扫视了一遍教室,严肃的告诫道:“上课要有上课的样子,已经是大学生了,还不知道怎么上课吗,如果再有这样的行为教务处要给予全体同学处分。”

    教务处的老师愤愤的离开,刘大庆老师的火气也酝酿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半节课,全教室的同学接受了最严厉的批评,最后的几句更让大家记忆深刻:“你们这班学生太过分了,这门课你们要谨慎了,要想期末不挂科你们就别出问题。”

    栗娜姐和彦倩从走出教学楼起,情绪都有些低落,一方面是课堂上说话被抓,另外也是很担心落在了四大名捕刘大庆的手里,弄不好大学的第一学期就要挂上一科了。岛民的情绪跳脱的快一些,栗娜姐属于那种要么不在意,在意就过不去的思维模式,目前还在忧伤着未来呢。

    讲完课上的事,岛民嘻嘻笑着把注意力拉回眼前,提议说:“一会儿我们去吃火锅吧?”

    山妹一听两眼闪着光:“好呀好呀,整天训练,我都快饿趴下了,得好好补一补才行。”再看看仍旧一筹莫展的栗娜姐,继续说:“考试的事儿更别担心,有我呢。”

    凯文挥手说:“你们去吧,我喝过粥了,一会儿自己回去宿舍就好,你们快走吧。”

    果然世上唯有美食与爱不能辜负,这五个人情绪各异的走出病房,转瞬就扎进美食街,面红耳赤、汗湿双颊的大快朵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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