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初试水灵
九天之上，风高云寡，白衣谪仙急急飞掠而过。
少顷，云岚之后露出一座白塔，塔身金光浮动，庄严肃穆。眉眼一动，速度便又再快了一些。
两股柔风忽至，在前方卷成了微微的风旋。凌华立时停下，静立等待。
风旋之中渐渐出现身形，宽大的衣袍随风猎猎，金色云纹悠悠而上，瓷白如波浪的长发在风中轻荡。
通透的双瞳看来，凌华拱手道：“见过白泽神君。”
风散尽，白泽方道：“帝君是要去锁妖塔救她？”
凌华道：“正是。”
白泽道：“她是你的劫。”
“不……”凌华道，“她是我的缘。”
“缘？”白泽沉默片刻，道，“帝君，你还记本君问你的问题吗？”
凌华道：“记得。神君所问，如若遇上情劫，我当会如何。”
白泽道：“为仙者，应超然物外，不嗔不妄，不贪不怨，不爱不恨，方能做到无偏无袒，无斥无责，无罔无顾。帝君若能斩断情丝，飞升成神、指日可待。”
凌华忽而浅浅一笑，云淡风轻道：“我若心愿成神，便不会让她活着。从我放过她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是什么劫，她是上苍赐予我的缘。若要舍弃，我也宁舍了那神的境界，在这俗尘、护她一世。”
白泽静静看了他片刻，道：“帝君之道，果真不曾改变。”
凌华不语，只再次拱手，一礼行之。
白泽慢慢转过身去，道：“帝君便在此等待吧，本君会送她出来。”
一言说罢，白泽身影似云而化，顷刻不见了踪迹。凌华起身，亦不再往前去了，夜色的双眼看向前方——金光隐映的白塔下，巨大的白石厚重纯净，而那之下，本是空无他物的地方、在他眼里却是另一样的影像。
白石底，渐渐变成了暗沉的黑色，一座漆黑的石塔倒立其上。金色的光芒化为血一般的鲜红，与漆黑粗大的玄铁锁链一起，将整个黑塔紧紧缠绕，与白塔上的刻纹完美相连，组成了完整的阵法。
白塔上光芒洁净，一见宁静祥和。而那倒立其下的黑塔虽与白塔外形一样，却因被玄铁锁链紧固生生变成了狰狞的模样，结界之下，铅云涌动，暗雷在黑塔之顶汹汹伺动，仿佛置身在那魔界一般。
没有几个人知道它在这里，但世人却都在传说它的威力。
这就是锁妖塔，没有谁能逃离的锁妖塔。
塔内某处，凌月吞咽一声，看着那男人道：“你说什么？这里是……锁妖塔？”
轩辕傲离道：“你不是太幸运了，就是个灾星吧，怎么每一次都会在这种地方召唤本尊？”
灾星……凌月扯扯嘴角，道：“魔尊不也是很有本事，锁妖塔里也能幻化出一副傀儡身？”
“呵……”轩辕傲离转眼看来，似笑非笑道，“看得出这是傀儡身，还算有几分长进。”
凌月无言地笑了笑——一开始她也没有看出来，只不过看他没有用那柄剑，便也有些猜到了，这时仔细看了看，才更确定了一些而已。
转目看看四周，凌月道：“这里当真是锁妖塔？”
轩辕傲离道：“本尊骗你有何用？”
也对……凌月蹙起眉，道：“锁妖塔在蜀山？”
轩辕傲离道：“不，锁妖塔在仙界。”
凌月一怔：“那我为何会被扔进这里？玄经长老有这本事吗？”
“区区蜀山的长老，怎么可能知道锁妖塔的位置。”轩辕傲离不屑道，“只不过蜀山乃是从洪荒上古传承下来的仙派，自然会有许多其他门派比不上的地方。蜀山一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且功绩卓越。从古至今，蜀山亦是遇到不少棘手又难以铲除的妖类，后有神君赐蜀山一法阵，那法阵便与锁妖塔相连，只进不出。至那以后，一旦有一时无法斩草除根的妖类，蜀山便会暂将其降服，再从那法阵把它们扔进这锁妖塔，而你，应该就是从那里被扔进来的吧。”
凌月还没来得及开口，轩辕傲离看来一眼又道：“要本尊说，费力扔你进来，还不如一掌打死你省事，那什么玄经长老真是多此一举。”
“……”凌月张着口，却又觉得无言以对，索性一拧头，闷闷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雪色的耳环摇晃着五彩的柔光，轩辕傲离眯眼看看，道：“帝君给你的？”
凌月想了想，才知道他在说什么，顺势点头应道：“嗯。”
轩辕傲离又看了一眼，便不再多说什么——仙印枷锁吗？所以那玄经长老才不敢杀她。只不过扔她进了这锁妖塔，确实还不如一掌打死的痛快。
凌月转眼看了看沉默的轩辕傲离，不知他又在想些什么，便道：“这锁妖塔当真出不去？”
轩辕傲离道：“你听过有谁从这里出去的？”
凌月摇摇头，道：“我也只是听络爷爷讲故事时听过锁妖塔之名，除了知道它是用来镇压妖类的神器之外，别的就不知道了。”
轩辕傲离道：“锁妖塔本是古神的无上神器，传闻被收入塔中的妖魔不甚其数，却无一人能够从中逃出。塔内的世界无从得知，世人只知这锁妖塔坚硬无比，又有上古古阵相护，不论何种神兵利器都无法伤其分毫。所以，即使本尊知道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你出去，不如你有什么话还没与凌华说的，本尊好心，还可以帮你传个话。”
凌月瞪了一眼过去，道：“魔尊好意、凌月心领了，不过我现在觉得力气还够，就不劳魔尊费力了。等我力气不够的时候，自会叨扰魔尊。”说着，凌月举起左手，将那剩下的三颗冥珠露了出来，略带自得地摇了摇。
轩辕傲离只觉好笑，心里却是一阵沉郁，脱口道：“你和她很像……”那个人……真的没有看错吗……
他这一声太低了，凌月没有听清，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轩辕傲离低眼一看，道，“这小麒麟受伤不轻，再不救就没命了。”
凌月赶紧低眼——兮兮身上没有血迹，但气息却是尤其微弱，本是光洁的鳞甲似乎也变得暗沉了许多。
不知所措地抱紧了它，凌月抬眼看着轩辕傲离，道：“怎么办？你有办法救它吗？”
看着她焦急又心疼的眼神，似乎与某些记忆重合在了一起，轩辕傲离莫名心底一柔，竟是出声安慰道：“别急，你能救它。”
“我？”凌月瞠目，微微摇头，“怎么可能……”
“你可以。”轩辕傲离道，“你也曾救过我。”
救过……他？
恍惚间，凌月似乎回到了青丘的山洞中，那时候他的戾气被九姑所化，那是……
“水……之灵……”
凌月喃喃出声，就见轩辕傲离肯定的神色，默默摇头道：“不……我做不到，我不是九姑，我没有那个力量。”
她做不到，她无法控制灵珠的力量，没有旁人的相助，她一定做不到的……
轩辕傲离道：“你在害怕？”
“不……我……”
魔尊看来的眼神逐渐森冷，凌月浑身一颤，紧退半步，彻骨的疼痛从心口蔓延，额上立时一层薄汗。
却在此时，一股清透的灵力幽幽传出，拂过她的经脉，化去了伤处的灼热。
这是……水之灵……
凌月捂着心间，默默等待着它的滋润，这感觉是那样的熟悉，也是那样的亲近。
“水之灵可以助你神思清明。”、“水之灵最为柔和。”
对了……凌华曾经说过的，她只需要想着它，它便会回应她。它也曾不只一次的帮助过她、守护过她……它就像他一样，是温柔的，是细腻的，是她可以相信的。
轩辕傲离紧了紧眉，看着她的神色从慌乱变作平静，也收回了冷淡神色，静静看着。
凌月将兮兮仰面而抱，一手轻轻抚上它小小的额头，闭上双眼，凝神静气：
“水灵珠，请求你，帮我救救它……请求你……救救它……”
默想了三两次，封印在眼帘下缓缓出现。湛蓝的光如水般轻柔，缓缓地从一字决上透出。凌月微微一喜，却不敢分神，竭尽自己的力量去感受着它。
温柔的水之灵并没有火之灵那般难以接近，它轻易地回应着她的力量，慢慢地顺着她的意思行动着。
见状，凌月毫不迟疑地带着它，向着兮兮推去。
水之灵自她的手底穿下，凌月眼中一晃，竟是看到了奇怪的血脉与经脉汇杂一起。似是心有所感，水之灵在告诉她，这是兮兮的体内。
它带着她，慢慢地在兮兮的双脉中游走，修复着它的伤处。凌月能感觉到兮兮的呼吸正在慢慢恢复，便越发仔细地控制着水之灵的力度。
轩辕傲离略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紧闭双目的凌月，无风自动的月白裙裳上，萦绕着一圈圈透蓝如水的光芒。
蓝光照耀着她的白净的脸，青丝飞舞，她的额间，一道火色的印记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魅惑颜色。
轩辕傲离看着那印记，忽而忆起了初见她的那日。灵珠飞散之日，他收服到了雷灵珠，转而追寻火灵珠而去，不料晚到一时，火灵珠已附在了一只半妖小狐身上。想起神君的预言，他本想替他直接杀了这劫数，却还是被他制止了。
那时，她的额间就有这样的印记，而再见她时，却根本没有什么印记。这时一见，这才再次回忆起。
原来……是被他用水灵珠给暂时压制了……
火灵珠是“毁灭”，一旦放纵，到底谁会被她毁灭？
轩辕傲离一握拳——她现在受了伤，也是毫无防备的时候，即便他的傀儡身，也能一击而中，即便水火灵珠留在了这锁妖塔里，也比在她身体里安全……
如此想着，拳上筋纹凸起，轩辕傲离却是一动不动，他对她没有杀心……
水蓝色的风很快平息，他能感觉到水之灵的气息从她身上消失。她放开小麒麟额上的手，睁眼时火色的印记瞬间不在，她微微有些气喘，面色雪白，却一直看着它，丝毫不敢松懈。
小麒麟的蹄子突然动了动，慢腾腾地睁开了翡色的双眼，低声道：“小……姐……姐……”
她欣喜之极，抱着它在脸边蹭了蹭，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小麒麟甩着尾巴，道：“小姐姐，是你救了兮兮吗？”
她笑得似乎带着一点哭意，突然抬眼看向了他，道：“是魔尊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