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旧信旧物
镇南王府一行人到达蜀山的时间，比凌月预想的还要晚。这几日住在蜀山，凌月怎么都不舒服，好在每日里总有一些时候可以跟着凌华出灵域，去那群山里游玩。
这让凌月恍惚间想起了不少事，一如当年的少年带着小小的她行走山林时的情景。
只是她那时实在太过年幼，记不清具体的事情，唯一清楚回忆的是他怀里的温暖。
当然，如果没有蜀山掌门总来邀凌华这里下棋那里喝茶的话，或许她会更开心一些。赤影也不再惧怕凌华了，每日里一出灵域，就和兮兮俩小东西不知去哪里玩了。待凌华被水掌门叫走，又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个没完，不过倒也能解个闷儿。
聚灵丹已经让乐寻文拿走了，又提了不再过去的事情。乐寻文倒是没什么，直言他的师傅的确是与青丘有什么旧仇一直无法释怀。这般说开了，凌月才恍然明白，原来乐寻文之师便是玄经门长老，不怪他一副年纪轻轻的模样，还能在蜀山许多地方畅通无阻。
在蜀山几日，凌月多少知道，这六门长老与掌门轻易不收亲传弟子，一旦收入门下，则那人的身份便会高人一等。又听闻那玄经门长老年岁已大，辈分颇高，修为亦是高深，这么看来，这乐寻文的辈分可是不小。
烟儿喜欢的，喜欢烟儿的，怎地都让人头疼的样子……早些医好她，早些把她弄回青丘才是真的。
络烟估计在这段时日里被闷坏了，虽然接受了不能去看她的事实，但又缠着乐寻文找来了一只灵鸽，用来与她说上几句话。
这倒也好，省得自己也不放心。
依儿来的这天，并没有太多繁杂的礼节，镇南王妃与锦霜公主跟着步崖去了水掌门那里，凌华自然也是去了。凌月听水掌门之言，与百里云昭带着依儿住进了他们隔壁的院子里。
云昭看顾了一路，略带疲惫之意，凌月便让他先去歇息。趁此时候，凌月再次探了探沐落依的脚，冰凉之感，已到小腿肚腹。
不过几日未见，依儿魂体散去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势必要快些着手于女娲石石灵合一之事了。
许是那些人也正是在商议此事，直到天色变暗也不见有人回来。倒是百里云昭伸着懒腰进了来，让人意外的是，同行的还有步崖。
若单是百里云昭，凌月也不客套了，一见了步崖，便赶紧起身，道：“步公子。”
步崖微微一笑：“凌姑娘客气了。”
百里云昭道：“我说媳妇儿，你怎地不叫叫我？”
凌月道：“叫你有何用，你们是遇上的么？”
百里云昭挠挠头：“我正睡得香，是步叔叔来拉我起来的。”
步崖道：“都快是晚膳时候了，你一路食欲不佳，这都到了蜀山了，先吃点东西，也好让依儿安心，不是吗？”
百里云昭道：“步叔叔说的是，你们快出去坐着吧，我去看看依儿。”
凌月笑笑，自是不会跟去打扰他二人的独处时候，便跟着步崖走到外间就坐。
虽是见过好几面，但这般独处却是没有，凌月不免有些拘谨。步崖只当没看见，忽而道：“凌姑娘，二嫂嫂是不是给了你一副画？”
二嫂嫂？凌月稍稍想了想，这才忆起是他唤锦霜公主的称呼。一颔首，道：“嗯，锦姨是将一副画送给了我，但若我的身世并不是她所想那般，我会将此画送还。”
步崖笑了笑，道：“是与不是，我相信姑娘心里早就有结论了，就如王妃姐姐、二嫂嫂与我的心里一样也有了定夺一般。”
凌月一时无言——不论是从时间上，还是血脉上，她的情况都能与这些人的所说严丝合缝，在凌华告诉她、是在涂山捡到她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早已不再有太多怀疑，可是，偏生这嘴上就是不肯在此时松口。
因为凌月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母亲会抛弃她。他们说的，她看见的，她的父母明明是相爱的，父亲死去了，母亲生下她，却又把她抛弃了……
就因为那个涂山老祖讨厌人族吗？不能接受，在没有知道全部真相的时候，凌月仍是无法释怀。
步崖并不在意凌月的反常，只笑道：“对了，有一个东西，给你看看。”说着，手间一转，拿出一根树枝来，放在凌月跟前。
树枝有小臂粗细，干枯，看起来离开树干已经有一些年头了，但枝干笔直，看起来苍劲有力，还有微微的灵气残留其中，倒是有趣的物件儿。
只是，这个拿给她看是个什么意思？凌月一脸不明所谓，步崖却是哈哈一笑，眼露回忆，道：“我本是燕山城中富商之子，年幼之时，家人被奸人所害，一夜之间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好在沐大哥救了我，”
凌月耳里一重，立时认真了许多。
步崖继续道：“蜀山虽是不问俗世时局，但弟子却时常需要下山游历，我便是被那时下山历练的沐大哥发现。他带着我游历了许多地方，最终将我带回蜀山。我本是想着拜沐大哥为师，怎料我那大师傅二师傅一见我，便硬是将我收了亲传弟子，沐大哥也道这是我的机缘。两位师傅自是对我极好，只我心中一直未曾忘记沐大哥对我的恩情。我既拜了师，只能先以修行为主，沐大哥也时常替我解惑，他经常下山，也会给我带外面的东西，讲讲外面的世界。我常盼着有朝一日，能与他一起，行走世间，锄强扶弱。后来，掌门派他相助大宇平定南黎魔修，之后又派他去了镇南王府，我便再也没见过他回来……”
是……遇上了湄儿了吧……
凌月想着，步崖亦是微微一叹，道：“后来，我听闻沐大哥书信掌门，欲自请脱离蜀山，这让掌门与一众长老极为震怒，我心急如焚，奈何两位师傅看得紧，只能书信一封寄去。只是不等这事有什么结果，沐大哥又传信过来，言之大宇太子与南黎魔修有所勾结，请蜀山前去相助。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沐大哥还有一封信，是直接送与我手中的。”
步崖又取出一封信，递与凌月，示意她打开看看。
凌月微微踌躇，仍是小心接过，但只端正放于手里，并未拆取查阅。
步崖道：“沐大哥对我说，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也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他想要娶她为妻，但她的身份特殊，所以他打算不再回蜀山了。只是他有些懊悔不该在未行礼之前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所以便托我寻一物想送与那姑娘，便是这樱树的花枝。”
“樱树？”凌月低眼看了看那树枝，道，“我听得神州西南之末，有山奇高，可达仙界，却育得一类树木，每每夏日，山中虽有雪雾，这树却能开得花卉，繁华甚美，如云似海，世称李桃。后被人移下山去，种于庭院美不胜收，又称樱树。但我却从未见过，原来这就是樱树的树枝。”
步崖道：“凌姑娘知道的不少，这樱树种类繁多，在世间也只有少数富户人家才会种于庭中观赏，寻常人见着也不一定会知道。”
“青丘日闲，也看过一些草木绘本，是以知道一些。”凌月说着，转口道，“我……咳，这人倒是有趣，怎地想送个树枝过去，好歹也送点樱花也好看吧。”心里砰砰直跳，险些就将“爹”那个字说出去了。
步崖也是一笑，道：“蜀山上下也只有那么一颗山樱，那本是我记忆中家里种过一颗，后来沐大哥便替我寻来一株种上的，也算让我能思寄亲人一番。沐大哥说，那姑娘家中也有一株白樱，是她最喜爱的，所以便让我取下一截树枝送给他，等他做成了木剑，再送给他们的孩儿。”
凌月一愣，不由提高了声音，道：“他知道……她怀了孩子了？！”
步崖顿音，笑意深深，一面摇头否定。
“不知道……？”凌月又晕了头，困惑非常，“那他怎地……”
“哈哈哈……”步崖将忍不住，畅意笑了片刻，方道：“这个嘛，还是等姑娘自己看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道。”
凌月被他笑得一阵无措，身侧传来百里云昭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步崖摆摆手，道：“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百里云昭上前，看一眼桌子：“树枝？做什么用的？”
步崖道：“辟邪。”
“蜀山灵域哪儿来的邪……我看不如给我吧，等依儿醒了我带着她和媳妇儿一起烤兔子去！”
百里云昭说着就伸手去拿，步崖一手抢走，道：“胡闹，满山那么多枯枝烂叶不够你烤兔子吗，这枝是凌姑娘的。凌姑娘，你先收起来吧。”
步崖将树枝塞了过来，凌月支吾着：“这……”
步崖笑道：“等这里事了了，若是凌姑娘还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凌月一时恍惚，莫名其妙地就将那树枝拿在了手里。
百里云昭道：“什么‘他’？”见两人都没回他，又道，“媳妇儿，这树枝不会真是你捡的吧。”
凌月实在无心理会，握着略微粗糙的树枝和那封信，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步崖一声舒叹，道：“好了，一会儿就有吃的送来了，还是准备准备吃饭吧！”
百里云昭一吸鼻，道：“是来了，我都闻到味儿了！”
步崖笑道：“你这鼻子也是真灵。”
“我也是有些饿了。”百里云昭蹭到一边坐下，看着那树枝嫌弃道，“不如还是扔了吧。”
凌月一激灵，脑中便是一闪，手里的物件儿立时不见了踪迹，是被她收入了东珠去了。
百里云昭微微瞠目，道：“我什么时候也有这种宝贝就好了。”
步崖默默看了凌月一眼，温和而笑，对着百里云昭道：“空闲时我替你寻一个来吧。”
百里云昭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多谢步叔叔。”
说话间，果真有人敲了敲门侧，送来了吃食。百里云昭起身帮忙摆置，凌月微微晃了晃头，也让自己清醒了一些——不论如何，等空了看看那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