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七章：魅妖之言
幽幽的光线从张牙舞爪的树冠上投下，无风却寒，森冷之意仿佛渗入了骨子里。
凌月一时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旁的封木忽而顿步，将姜逸凡放了下来，转身道：“前面就要闯阵了，我可只能顾着他了，你自己当心——不过我看你能进来，应该没问题罢。”
凌月道：“我不出去，你们先离开吧。”
她与他们一同趁机出了地牢，沿着封木来时的路径上了九冥山。不过只比魔宫高了一点的山林，林丛密集，却都是肆意的张狂，好似无数狰狞的恶兽在四周蛰伏，待到闯入的猎物不经意时，就会猛然袭出，咬断咽喉，分尸啖尽。
好在快速行了这一路，也没有什么意外。封木带着一个人，还能那般敏捷，身手果然了得，出阵应该是没有问题，她也该乖乖回去做正事了。
封木瞪着目，仿佛不可置信。姜逸凡堵了他的声音，抢先开口道：“月姑娘回去，万事小心，救命之恩，以后再涌泉相报了。”
“什么！明明是我……”封木高呼着，被姜逸凡默默一眼看去，立时住了嘴，面上悻悻之极。
“姜公子言重了，我也没有帮到什么。”凌月憋着笑，缓缓说着，“那我就告辞了，有缘再见。”
“后会有期。”姜逸凡说着，温柔含笑，如画的眉眼带出清冽的气质。
凌月一时轻松无比，亦是带起了笑意，颔首转身。
灵动的月白裙角很快地消失在两人眼前，封木面色一正，粗犷的目色立时消失，整个人都稳重了。
姜逸凡回眼，看着封木抬手在面上一摸——紫灰长发落下，遮去了半面脸庞，三道疤痕依稀可见。玄黑的衣袍渐渐渲上了微微的紫光，寒枫亦收回了目光，道：“公子可查到入口了？”
姜逸凡摇摇头：“不在地牢里。”
寒枫道：“看来锦王所说，并非全部属实。”
“双锦蛇族乃是洪荒之后才崛起的妖族，但传言它们是得到了上古蛇族的传承，知道一些古器的存在也属正常。”
“上古蛇族？莫非是……”寒枫说着便随即否定了此等想法，若说双锦蛇族当真得到了娲皇娘娘的传承，族群也不会只在万蛇岭盘踞了。虽说近年来，确实出现了天资灼灼之辈。
姜逸凡道：“我却觉得、应该是五彩玄天蛇。”
“五彩玄天蛇？”寒枫道，“不……它们早已被白泽神君剿灭，不复存在了。”
那个族群本就是不正常的存在，一朝出现，一夕而灭，短短不过数十年，却让妖界记忆深刻。初初听闻此事时还无人相信，直到百年后，它们亦是踪迹全无，这才慢慢相信。
姜逸凡目光微闪，道：“神君之事，到如今又有谁清楚呢……”
寒枫微默，转口道：“如今已知地牢并没有魔宫宝地的入宫，即使锦王说的、天魔自蛇族夺去了山河社稷图副本是真的，只怕要找到也得费不少力气……”他并不是很赞成节外生枝，却也不会过多干涉眼前这人的决定。即使他已经活了很久，但一点也不怀疑眼前这人的手腕能力，甚至于……在他之上……
姜逸凡道：“舒默呢？”
“……”寒枫一顿，片刻才道：“看来舒默是去真正的入口了。”
他们本是没有打算带上舒默，只是锦王忽而插了一脚。进了这魔城后，舒默一改常态，当先扰乱了洞口的小妖，又引走了几个，他们才趁乱进了地牢。
魔宫宝室的入口设在地牢中本是不合理的言论，然则就是如此荒缪，反而让人不由有了几分相信。如今想来，锦王所说的，入口记载不详之言，亦是缓兵之计。
以姜逸凡的能力，不可能看漏法阵的痕迹。看遍了整个地牢，入口没有找到，倒是将意外之人等来了。
本来以两人的能力，是可以不被她发现的，寒枫想不出为何他会突然现身。她来此处的原因太过明显，无非就是为了救那个姑娘罢了，暴露行踪显然不是上上之策，即使他一番托词仿佛合情合理。
“山河社稷图的副本……”姜逸凡低声说着，口风一转道，“也罢，我们还是进魔宫寻找土灵珠吧。”
寒枫正要应声，忽而道：“糟了，解药。”
他向舒默要的蛇毒的解药，本想再次遇到她时就给她解毒的，可是刚才……好像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解药？”
这人一提，姜逸凡也是想起来了。舒默曾说过，为了逃离青丘，特意给她下了蛇毒。
妖族擅毒者，蛇族当属翘首。舒默又是专精毒术之辈，虽说修为不算多高，妖毒却着实厉害。即使修为高于舒默，也不一定有解毒之法，也算是个保命的本事。
以凌月的修为阅历，显然是不能解毒的，寒枫也想到了这点，不由忧心道：“不知道这几日凌姑娘有没有毒发……不如我追上前去，让她用了解药再回来？”
“不必了。”姜逸凡道，“月姑娘身上，并没有毒物反应，想来蛇毒已经被谁解了罢。”
寒枫一愣，这才忆起黎苗族人亦善毒蛊，这人这般说，想必是能确定的。
“如此便好。”寒枫心中稍定，愧疚之感微微淡去，又笑道：“公子莫怪。”
姜逸凡道：“寒兄不必在意。”
话音未落，两人一同噤声，齐齐看向一侧森森树丛之中。
“什么人？！”寒枫低声喝道，踏前半步将姜逸凡半藏在了身后。
一声银铃笑意打破了沉闷的空气，像是淬了蜜糖的毒/药，就算死在其中，也了无畏惧。
纤细的身影跃到了眼前的树上，又轻轻地落了下来。暴露的衣裙让她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肤色美好，香肩亦是小巧如兰。
“几日不见，公子难道忘记奴家了吗？”
她的面容算不得绝色倾城，但这莺莺之语却让人欲罢不能，衬出了别样的娇媚。
寒枫收了气势，却并没有退开的意思，半挡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好。
那女子也不在意，站在不远处笑意春风。
唇角轻扬，姜逸凡缓缓道:“原来是青箩姑娘。”
“奴家这幅新面孔、公子也能一眼认出，不枉奴家每日想念公子。”青箩说着面上微红，眼里满是细碎的风情。
姜逸凡对她话中的暧昧听而不闻，径直道：“青箩姑娘为何在此处？”
“公子真是冷清，这般无视奴家的心意。”青箩蹙眉娇嗔，声音软得一塌糊涂，然而眼中却是一派笑意。再次含情脉脉地看了过去，青箩道：“若是奴家說，奴家是来追寻公子的……公子可愿相信？”
“在下还没有那个本事、让青箩姑娘舍得追到魔界来。”姜逸凡回道，目色中没有半点波动。
青箩幽幽怨怨地微叹一声，娇嗔道：“奴家好歹也是女子，公子难道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么？”
“红颜似骷，不必怜惜。”姜逸凡道，“这世上男女千万，自会有他人怜香惜玉，青箩姑娘千般容貌，难道还未看透么？”
或者说……她那千般容貌，难道还未害够别人么？
青箩忽而哂笑一声，意味不明地看了过来：“若是公子哪天遇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红颜，不晓得舍不舍得让别人来替你怜惜了。”
姜逸凡双目微沉，一时竟是没有接话。
青箩挑眉，笑道：“莫非……公子心中果真有人了？”
“青箩姑娘觉得呢？”
姜逸凡沉目而笑，分明是温煦的容颜，看在青箩眼里却诡异地变作了幽冷。
“奴家怎么知道？”青箩略带僵硬地移开视线，这才换上了怅然欲泣的神色，“若公子心中的不是奴家，奴家宁可永远都不知道。”
“姑娘明白就好，在下还有事，便先告辞了。”姜逸凡说罢，果真做势转身。
青箩怔愣，急忙开口道：“公子就不想知道奴家为何来此了么？”
姜逸凡笑道：“姑娘为何来此，在下并不想感兴趣。”
这个女人本是喜爱游戏人间，以戏弄凡人感情而乐的魅妖。只是不知为何时，竟是肯为父王做事了。
近些年来，他也与她合作过几次，配合不算完美，却也算是不错的。
但两人间实则是泾渭分明，各不相干。若非听月姑娘提起她的名字，他也不想开口问询。只是这女人接近月姑娘的原因，他似乎是想知道的。
“是你父王让奴家来的。”
青箩骤然出声，姜逸凡立时停下脚下动作。
“奴家本以为是单独的任务，没想到竟然遇到公子。”青箩正色道，“看来这次黎主并不想让公子知晓呢。”
“既是父王不想让在下知道，青箩姑娘为何刻意提起？”
青箩笑意妩媚：“难道公子不知道奴家最喜欢惹事了么？凡人实在玩够了，奴家想换个玩法……这样，公子可理解了？”
姜逸凡默声片刻，温和笑道：“父王让姑娘做什么了？”
青箩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道：“说来奇怪，黎主这次只是让我接近一个姑娘。”
一直沉默的寒枫骤然抬眼，侧目看了看姜逸凡——他亦是思虑神色，想来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接近了，又如何？”姜逸凡平淡问道，像是只对问题的本身有所兴趣。
“这个倒没有吩咐了，想必是以后才有消息罢。”青箩摇摇头，忽而眼中一亮，道，“不过奴家在这里居然遇上了一个堕仙。”
堕仙？姜逸凡收回目光，俨然对此没有什么兴致。
青箩的余光将他的神色看尽，口里依旧道：“那堕仙好生眼熟，于是奴家苦思了许久，总算想起了在什么地方看过她了，只是她那时候，应该还不是堕仙的模样啊……嗯，对了！”
青箩忽而转眼正视，蛊惑般地笑起——
“奴家是在……公子娘亲的闺房里见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