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六章：天魔内城
一条巨大而黑沉的裂谷横亘在前，左右蔓延到了远方，仿佛将整个九冥山包在了其中。
内外之城，沟壑分明。
行至此处边缘地带，更是没了妖魔生物的踪迹，如同山阴里的天魔城一般，死气沉沉的厉害。
半环而来的山谷间，边缘处的建筑被疯长的植被覆去了昔日的棱角，像是巨兽的利齿在往中间咬来。
雷光偶尔破开浓厚的铅云，山腰处的殿宇森严冷清，两侧裸·露着如巨兽般的石体，面上带着狰狞的神色，呲牙咧嘴，仿若昭示着至此之后不许进入。
凌华站在裂谷几步之后，凌月自他身后探头看去。
比铅云还要深上几分的地底，仿佛某种可怕的东西张着深渊巨口，等待着侵入者的送葬。
身后的房屋建在距离此处有些远的地方，似是对这个“内城”敬而远之。空旷的地带无遮无拦，好在没有她想象中的满地“道魃”。
裂谷之上没有桥梁，显然是要飞跃过去的，然而凌华却站在一边，静默了好一阵子。
凌月踌躇着，以为这人是不是又要做什么了。
在她眼里，这不过一条宽坑罢了，不至于跳不过去。
这厢胡思乱想着，凌华却是举步上前，竟是稳稳地踏在了那深渊之上——毫无仙法波动，也不见什么助灵的法宝。
凌月还在目瞪口呆中，走了三两步的凌华悠然转身：“月？”那模样分明就是在问她为何还不跟上。
蹭到了裂谷边缘，一低头还是暗沉沉的一片，然而明显地，是根本没有什么立足之地的。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月。”
抬眼时，素色的衣袖放在眼前，五指修长，伸出的掌心落在身前，等待着她的乖顺。
“来。”
心间轻轻跳动，凌月探出手，握进了他的掌心间。抬脚踏出，那深不可测的魔渊仿佛变得不再摄人心魄，即使立时掉入冥域也是甘愿。
掉落定是不会的，凌月虽未垂眸去看，但脚底却是传来了殷实感觉。
凌华转身，牵着她一步步走过了那道深壑。
上与下之间都渲染着浓重的黑暗云气，唯独两道身影仿若凌空而行，显得孱弱而孤寞，像是随时都会被这黑暗吞噬一般。
直到再次踏上肉眼可见的土地时，凌月还处在半是困惑的状态之中。
手被松开，凌月便转头望去。
这一道裂谷之下，显然不是虚假的存在。
难道是她修为太低，根本没有看出他做了什么？
凌月想着，不免有些挫败感——等救出依儿，她一定要更加勤快地修炼，一定要突破成仙！反正……离双十之约本就还有几年，他提前来的这点，当然是不算的了。
“这只是简单的水镜之阵。”凌华忽而道，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嗯？”在走神的凌月一时微愣，转目时才懂了他的意思。
凌华道：“水镜之阵，看似虚无，实则有路，反之亦然。”
凌月一知半解，只晓得这裂谷虽深，却是有路的，只是旁人眼里不得见罢了。
只是这反之亦然又当如何？
凌华垂目，指尖微勾，一块小小的石块飞来。
石块停在在他手心之上，旋转之间渡上了一圈半透白的仙气。那点仙气，若不是他当面放出来的，凌月根本察觉不到。
带着仙气的石块，被随意地抛到了裂谷之间。
平静的空气中颤抖起低沉的轰鸣，来自裂谷之底。无数黝黑似雾的巨大触手猛然升起，张牙舞爪着渗人的景象。
一只长触卷起石块，顷刻卷成了粉末。
黑触又晃动了一阵，才慢慢缩回了裂谷之中。
不过转瞬即逝，凌月却是有所余悸。
如此虚实，倒叫人更易落入此魔物的纠缠之中。
“快走吧。”凌月转身道，“这么大的动静，招来人多麻烦啊。”
凌华纹丝不动，道：“这么点气息，倒还不会。”
虽然响声不算震天，但动静也算不小，难道那血魔或者道魃真的不会发现？
“天魔创练体魔功，失踪后各路妖魔亦有贪图之辈，方才那妖魔，想来是从间侥幸逃脱而被击杀。
宝物之前，人心惶乱，似你我这般寻常走过的寥寥无几，再者石上仙气已经消失，暂时不会有人前来。”
凌月点头，忽叫他抬手，凭空画下一字，片刻不停地打进了她的额心。一股清流注入意海之中，却又在一瞬之间消失地毫无踪迹。
“凌华？”下意识地捂着额，抬眼不解。
凌华却是不答，只道：“我已封存部分仙力，万事定当小心，道魃无痛无感，取头断手亦能攻击，只有用火将其中的魔气耗尽，方能制服。”
凌月双眼眨动，一时噤声。她却不知，在想起那火之灵后，想要掩盖的恐惧无助早已随着眼底的碎光悉数落进了那人眼里。
本是想揉头的手掌伸到了她的脑后，柔软的发丝让胸口的隐痛缓缓沉淀。凌华带着她靠近，让她的白皙的额头靠着他的心跳：“月，我在……”
怀里的小家伙微微颤着，凌华不由用上了力气，仿佛这样才能安抚她，或是……安抚他自己……
“月，心之无惧，方能无畏……”他在她头顶轻声说道，“别怕，我会帮你的。”
凌华……
心底默默唤着他的名讳，再一定睛，凌月缓缓起身，展颜点头。
垂手之时，听着他道：“走吧。”
他转身往深沉的内城而去，凌月一步不落，紧紧地跟在了身侧。
内城之南，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城墙屋瓦之间，而内城之西，却还有两人的身影，才将将接近这道宽大的裂谷。
百里云昭半点伪装也无，大咧咧地站在裂谷之前，探头往谷底看去。
另一侧的那人一袭黑色锦袍，高束墨发，显得英姿勃发，俨然是轩辕傲离，只不过却用了一面银色面具将容貌完全遮住了。
深不可测的谷底让百里云昭啧啧出声，不由地看向了远方。裂谷延伸，好像止在了九冥山底，若是绕过去，可能蹭着山脚就能过去了。
“怎么？要绕道？”魔尊冰冷冷的声音响起，似是带着一些不耐。
百里云昭仿若无感，粗声粗气道：“那怎么行，太浪费时间了。”虽然不晓得这人为何与自己前来，但他显然不是来救依儿的。
轩辕傲离不再说话，打算径直过去。
他心里也是不怎么愉快的——比起这混小子，他倒宁愿和那只兔子一道，不仅能戏弄她，膈应到那人才是最好的。只怪他输了半子，未能称心如意。
刚刚要踏上这水镜之阵，旁边那混小子的气势猛然上升——微微转眼，他周身的灵气聚集脚底，看模样倒是能一跃而过一般。
轩辕傲离住了脚，冷着眼看着百里云昭飞身而去。
凌空飞跃的感觉十分舒适，仿佛对崖近在眼前。
百里云昭压着几欲长啸的冲动，莽气的眸中腾起灼灼的火焰。
轰鸣之声骤然响起，带着空气都为之而颤。
怔愣一瞬，百里云昭猛地低眸看去。
黑沉的谷底有某种物质迅速飞起，带着令人心颤的地狱气息。那东西很快出现眼底，似是巨大黑蛇一般的雾气，遥遥疯长，向着他的方向探来。
百里云昭心知不妙，探目却知以现在的速度根本到不了对崖。将心一横，索性脚底连拍，斜上踏去，只希望此物是有限制的，不会跟着他的而来。
蛇雾探出裂谷，摇晃地确实比之谷底要慢上一些。
只是不待百里云昭松气，便见那黑色的物质混在了一起，猛然间化成了一条粗大的触臂，极速飞升缠到了他的右脚脚踝。
下一刻，强大的力量开始拽着他往谷下拖去，仿佛巨兽之口，欲将之吞噬。
脚踝处绷紧的雾气似乎还顺着想上蔓延，百里云昭只觉皮肤作痛，立时猜到这东西许是还有腐蚀的特性。
紧咬牙关，所有的灵力聚在左脚之上，向着那紧缚右脚的黑雾挥去。
蹴去的一脚透过黑雾，仿若踢进了云间，毫无实感。百里云昭一时滑力，不由失了平衡，跌落了一些。
黑雾如有感觉，瞬息铺天盖地而来，将少年紧紧地裹在了其中。
雾气攀附，百里云昭立时闭上七窍，左右挥拳却是拳拳打空，毫不见效。
眼看着那雾就要拖走少年，崖边的轩辕傲离终是又踏了一步。
一柄暗红色的古剑出现手中，搭上剑柄时，那人却是一顿，双目微眯——
黑雾中，少年周身散发出隐隐黄光，连带着他的眼瞳也染成了淡黄之色。双拳之上，晕黄的灵气回旋包裹，少年一声猛喝，黑雾立时炸开，烟消云散。
裂谷下的黑雾俨然不是活体，即使被炸成了粉末，也有雾气接连不断地涌上。百里云昭拳拳挥出，将伸来的雾气尽数打去，丝毫没有察觉脚下的灵气已经不再足够，一旦失力，他便会坠入谷底。
少年拳风正酣，忽觉一人影掠来，只是轻轻一推，他便落在了对崖之上。
脚下一实，灵气便收了回去。
百里云昭转眼看去，那人凌空而立，只是轻巧一剑——淡金剑气带出风轨落下，一渊黑雾便是荡然无存，再无复发之相。
瞠目结舌间，那人便悠然地落在了身侧，冰冷冷地道：“走。”说罢径直朝着内城那座殿宇走去，百里云昭急忙跟上，偷眼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