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四章：天君帝君
云层高处，朱红色的经楼沉寂庄重，沉重的石铃挂在檐角，毫无动静，偶尔却能听到丝丝道磬流音。
淡紫色的气痕落在经楼跟前，金冠黑带，正是凌月在百花宫偶遇的那位上仙。也是这仙界最尊贵的君王，凌瑄天君。
推开经楼的门扉，凌瑄片刻不停，向着楼上走去。
经楼第五重，果然看见那人悠然地坐在榻上，捧着一本绢帛看得仔细。
凌瑄坐在了另一边，道：“无茶无水，亏你还看得进去。”
凌华半眼不抬，淡淡道：“微臣参见天君，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凌瑄笑意十足：“怎么？生气了？”
绢帛放下，凌华直视天君，风轻云淡道：“臣弟不会生气。”
幽深的瞳孔犹像古井，仿佛没有更多的情感可以呈现。
凌瑄早已习惯他这幅模样了。虽说是被称为“仙”，其实骨子里还是“人”。而凌华却是跟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仙者所需的冷静、悟性、沉着、克制，自出生起，就存在在他身体之中。
或许……他本身，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即使父君母妃相继罹难，他也不曾见到他的冲动。
凌瑄扬扬眉，道：“为兄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二弟如此上心。倒真是个好看的姑娘啊。”
似是没有看见兄长眼中的揶揄，凌华又垂首将绢帛展开。口里复道：“若想看她，大可过来看便是，何苦折腾蒲英仙子？”
“你怎么知道我吹走的是小蒲英？”凌瑄讶异。
他可是算着时辰的，等他离开了散云殿，才将蒲英吹过去的。
凌华道：“整个百花宫，难道还有其他花仙？”
凌瑄恍然，那群早早化了形的花仙，一个比一个精……聪慧。这样看来，也只能戏耍戏耍小蒲英，且不会被她察觉。
“对了。”凌瑄笑了一阵，语气轻绕地说道“就是那个姑娘吧，神君说得……”
锦帛上的拇指微压，室内的气息显得有些沉重。
未作回应的反映，却是最真实的。
凌瑄的笑容微微僵硬，许久才道：“想来……你心中，已是有抉择了。”
拇指的力道只是那一瞬间，一错眼时，早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凌华淡然道：“是缘是劫，臣弟自然分得清楚，皇兄不必忧心。”
凌瑄笑叹一声，垂眼看着那人手里的绢帛。眉间微微皱起：“那是天魔的卷宗？”
依稀的露出来的字眼，更是应证了他的猜测。
凌华也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为何突然翻阅此卷？”凌瑄面色一正，“难道天魔又现世了？”
上古之末，众神隐退。
天地灵气骤减，不少为了追求力量的修真人士堕成邪修以及魔修。
混乱的时年，正邪分明，兵戈四起。
天魔便是那时最狂妄的魔煞。
他本是修得正果的散仙，借着正道良善的面具，私下吞噬着无数的魂灵。
直到悟出“天魔练体”，他便正式舍弃了正道的光环。
天魔得成时，三界初初分明。
他以最狂妄的态度重现世人眼前，将这一世界的烟云，搅了个天翻地覆。
最终，还是仙妖联手，才将他赶到了魔界之中。
之后，他收服整个魔界，建立了九幽城，收服了七魔将，与其余两界对峙而立。
那是神州最为混乱的一段时日。
即便接下来，并无太规模的战争。
天魔，曾是无数人的噩梦，也曾是仙界多年的阴影。
直到他偷入仙界，被玲珑塔重伤。
凌瑄目色沉凝，回忆着绢帛上的内容。
众仙察觉后，急速地围攻天魔，却还是让他逃回了下界，失去了踪迹。
本以为待他伤后必定卷土重来，没想到……自那以后，天魔、便没了踪迹。
魔界陷入大乱，“天魔练体”终于在无数魔修与妖魔疯狂争夺中，流落不知何方。
自此，三界才算真正平衡了。
然而仙界一直没有放弃追踪天魔的下落，直到发现了慈云道人的古阵。
古阵虽之中，尚有凶灵镇守。而其深渊之下，更是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封印其中。
绢帛有批，或是封印天魔之地。
时年已久，三界早已换过了无数面貌。作为天君、帝君，自然是要饱览群书的。此番凌华拿着绢帛细看，凌瑄心中不得不多想了几分。
果听凌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确是天魔再现。”说罢，便将下界一番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片刻之后，凌瑄轻轻拢起双手，插·入袖中，似是思索了一番。缓缓道：“如此说来，土灵珠转世，是被天魔掳去了？”
凌华目光不变，默了片刻才道：“事关五灵珠，还是莫要声张才是。”
人心叵测，仙魔也是一念之间的分别。
凌瑄自然清楚，只道：“怕是难逃他的眼线。”
“即是如此。”凌华看过绢尾，缓缓将它重新卷起。淡淡说道，“那就转移他的视线好了。”
凌瑄心头微跳，眼底闪过那轻灵的少女，面上一副不赞同的神色。
凌华好似并未察觉，自顾自地说道：“天魔被困已久，正是虚弱的时候。土之灵乃是万物之本，于他而言，倒是恰合的修补之灵。”
“那个小姑娘……怕是坚持不住许久的。”凌瑄皱起眉头。
若是天魔恢复几分，将土灵珠本体取出……
届时……只怕情况比之千年前更为混乱。
“臣弟去一趟魔界。”将卷好绢帛在矮几上轻轻一放，凌华缓缓说道。
凌瑄眼中闪过怪异的光芒，道：“你想跟他联手？”
凌华挑眉，默认。
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凌瑄微咳一声，道：“可有为兄帮得上忙的地方？”
“天君”无疑是极其尊贵的称号，只是一旦到了这个位置，却要开始顾忌全局，束手束脚了。
半透明的黑色魔气之下，那人易过容的面孔显得模糊而平凡。只有一双眸子，琥珀如炬，隐着狂傲的肆意。
“倒是真有一事，还需皇兄仔细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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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飒的破风声，随着剑锋变换着节奏。
衣袂飞舞，纤细的月白身影在广阔的天地间轻灵跃动。婉转纤腕，将柔弱的高风划成了清冷的秋水粼粼。
长天似落，雪白的发带荡在眼角，偶尔出现她精致的容颜，又是那般熟悉、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在少女还看不到的远处，那人静静地停在云端之上，翻涌的风浪吹着素白的衣袍，猎猎轻响。
幽深的眸中，一点月白变成了最美的风景。天地沉静，她是那般简单，却仿佛在此刻成了世界的全部。
冰凉的剑锋缓缓收起，她似有些疲累了，小小地喘息着，踏着青葱的草坪坐在了殿廊上。黑白分明的眼眸眺望过来，嘴角笑得娇憨，一副乖顺可爱的模样。
凌华眉峰挑动，目色显得柔和了许多。衣袍微动，向着她的方向掠去。
看似散着光的眸子，其实一直看着那一点。
刚刚落进她的视线范围时，那一抹惊喜的笑容也分毫不差地落了他的眸中。
少女轻轻跃起，带着乖巧的笑容跑到了浮岛边缘。
目光微暗，面上却是毫无变换。
她本是半妖之体，以他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少女仿佛竖起了一双雪白的狐耳，身后，更是三条蓬松的狐尾摇来晃去，彰显着她的兴奋。
就好像……养了一只小犬一样……
凌华收敛目色，不多时便落在了浮岛之上。
月白少女喜滋滋地笑道：“回来了？”说罢，自己却噎了一下，小脸透起淡淡的粉嫩。
这般促狭的小模样，定是又纠结了什么。只好装作没有察觉她的窘迫，凌华应声：“嗯，回来了。”
凌月心头一松，垂下额首，暗地里长吁一口。
方才实在太孟浪了，俨然已将自己当作了这里的一份了。
虽然……这是心底最深的期盼……
少女额上布着一层细密薄汗，想是太过用功了。
凌华道：“兮兮可有回来？”
凌月颔首：“回来了，方才有位小花仙被吹到了岛底，兮兮与我一同将她送回了百花宫。现在，兮兮应该是回了它师尊那里了。”
凌华轻轻“嗯”了一声，低眼时，少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默默地收起自己的声音，默默地看着她。
不出几息，少女果然沉不下心去，试探着问道：“凌华……我在百花宫遇见一个人……”
凌月见他并未因她乱跑生气，这才将那人的样貌大致描述了一番。
凌华却是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只是微微一眨眼，凌月毫不客气地将那“怪仙”的一言一行给抖了出来。
话音一落，两人皆沉默了下来。
凌月又觉得小窘，生怕他嫌她长舌头。
不料凌华却是一垂眼，正色道：“他就是一个怪人，不必理会。”
这下倒是真的愣住了。
凌华口风一转，大掌在她头顶微落：“好了，随我去灵泉宫吧。”
“灵泉宫？”
“草药仙居于灵泉宫。”看着她又要不自在的神色，凌华不着痕迹地补充道：“是兮兮的师尊。”
凌月浑身微松，又听一句话忽而轻飘飘地扔了过来。
“正好……脏兮兮的一身，去灵泉里泡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