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一章：云梯扶摇
四凶阵中，祭台高处。
一团黑沉沉的烟雾浮动，跳动如血脉喷张，诡谲的气息萦绕四周，在这柔光普照的仙境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蜀山之辈……贫道本不欲将尔等牵扯其中，不过尔等既然强入阵法，便一同……葬身于此吧……”桀桀笑声压得极低，分明就是虚微子的声音，冰冷之余毫无生气。
白虎位处。
巨大的结界横亘在山峦之上，将穷奇与姜逸凡包裹其中。
褪去战意的浮山平静的很，若没有那残存的树干，焦黑的土地，定还是一片美好的境像。
舒默望着上方，那一人一兽的声音被埋没在了结界之中：“你说……这南黎究竟在图为什么，竟连这上古的凶物都有些渊源。”
“不知道。”寒枫甩出几字便不再理他。蠢笨之人不需多言，更何况，他与蛇族也算不上同盟关系。
舒默倒是没有在意，哂了哂也就罢了。
结界之中，穷奇虎目威慑：“黄口小儿，所言非虚？”
“不敢欺瞒将军。”
“那好。”穷奇收起爪牙，道，“慈云将吾附身的山石藏在了那岩石之中，又将之雕成了吾之样貌，你且取出那石，方能带吾出阵。”
结界隐没，穷奇之灵由后身化作烟雾，缓缓回到了虎岩之中。
“小子，莫要与吾耍滑头，吾就算没了附灵之物，也能杀你于翻掌之间。”最后的声音随着兽首的消散而湮灭了。
姜逸凡面不改色，只对着那兽的视线行了一礼。待穷奇完全没了踪迹时，姜逸凡这才行至虎岩正面。
双指比剑，一道魔气自其中飞出，如同黑色的长鞭执于指尖，盘蟒姿态缠在周身。
虎岩栩栩如生，姜逸凡看得通透。
扬手魔鞭挥出，好似无数黑影在那岩前窸窣舞动了片刻。
魔鞭停歇，只听那虎岩中噼啪细响。
顷刻间，数道蜘蛛纹路自周身攀沿而上，声量渐大，似有轰鸣之声传将出来。
姜逸凡目色微眯。
巨大的虎岩分崩离析，山岩一块块震荡飞散，正中处，露出一块浑圆的乌色山石来。鞭如灵蛇，绕在那乌色石上，轻飘飘地带至那人眼底。
姜逸凡扫过一眼，翻手一挥，竟不知道将它收到了哪里去了。
乌色山石天然浑圆，其上依稀可见某中生物轮廓。想来是哪座灵山中孕育出的的灵胎，只待成型便能化作山神。
却被穷奇的凶灵吞噬了魂魄，占去胎身，若真让它在此中好好修行个千年时日，也能重塑灵身，再度出世。
只怕也是如此的灵胎实物，才被慈云拐进了这阵中才是。
姜逸凡步下山岩，寒枫舒默缓缓上前，站至那人身后。
空间忽而巨震，似有什么正在此中成型。姜逸凡负手勾笑：“终究是沉不住气……”
寒枫道：“公子，想来小王子一行人也在阵中。”
姜逸凡颔首，手间一块薄如蝉翼的透明事物，轻巧地往面上一抹。
如玉的公子换了一个模样，眉算不得有型，眼算不得好看，虽有几分姿容，但也是寻常的颜色。
须臾易容完成，三人好整以暇，看着阵中渐渐变化。
与此同时，青龙位上。
卿姝早已将龙灵收入了旗中，走过来对着凌华颔首示礼，转眼看着卿婳忙碌着。
冷铭麟将百里云昭扶在半怀之中，将他盘坐摆好。
沐落依的小手被掰开，却还是寻到少年的衣角紧紧地抓着。青白光芒自手中穿透额间，缓缓渡将进去，百里云昭面上苍白一片。
另一厢，冰蓝色的小兽，被拎着后脖子提到了半空中，四只蹄子缩作了一团，连尾巴也老老实实地缩在了后蹄子之间。
翡色的眼里委屈的厉害，盯着面前那人道：“凌哥哥，兮兮做错了什么吗？”
凌华道：“没有。”
小麒麟抖了抖，满眼的不相信。
凌月也拿眼看了去，那人面色如常，云淡风轻的翩翩公子，看不出什么异样的颜色。
凌华反手将兮兮扔到了自己肩上，小兽特别乖巧地缩了缩脖子，只在肩头露出半颗脑袋来。
那人转而问凌月：“如何？”
凌月忆起法宝空间中的情形，霎时觉得全身各处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双手下意识间在胳膊上摸了摸，低眼看了看。
月白衣裳完好无损，衣带飘飘，哪有半分破损的地方。
凌月低低地叹了好几声，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将手腕上细细的那物看得仔细。灵气微微探进法宝，轻轻地沉浸当中，好似本就是她身上的一部分一样。
意念一动，细线之上许多黑雾漫出，如有实质，汇在了一起，化作了小兽一只趴在手中。凌月嘴角弯弯，心中再想，乌黑黑的小兽渡上一层冰蓝之色，活灵活现，与兮兮一个模子。
小麒麟撑出脑袋，嘻嘻笑道：“那是兮兮哦。”
凌月也抬眼看它浅笑，手中的小兽又悉数化开，数道丝线返回手腕之中。
“这是什么宝贝？还有剑法藏在其中。”少女勾唇问道。
兮兮正想张口，脑上一阵沉沉气息压来，眼中闷闷，脑袋又耷拉了几分。
“法宝无名，能变幻万千，强则削铁如泥，柔则绕指缠丝。”凌华话锋一转，颇有教导的隐意：“虽是如此，你也不必心急，好好将剑法学透便是。”
“剑法是你替我选的么？”凌月眼巴巴地看过去。
那人面色未变，但凌月却明白他是默认了。心头泛起小小涟漪，少女故作不满，闷闷道：“谁许你擅做主张了，万一我不喜欢呢。”
“旁人倒是不管了。”凌华淡然道，“你……必须学……”
云淡风轻的言语间分明带着一些不容置否，凌月压着心底的喜意，好似郁郁地点点头，嘴里敷衍着应了声。
兮兮隐晦地翻着白眼，小姐姐那心情，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哪里还能躲过凌哥哥的眼睛，也就是她自个儿不晓得吧。
凌华倒是一如平常，继续道：“法宝只是死物，剑法却是以往一位剑仙所创，名曰……‘天月七诀’。”
“天月七诀”？
这是……衬了她的“月”字？
不论是巧合还是有意，凌月听着满心的欢喜，不由地偷眼去看，就见他侧目看着她，眼中星星点点，似是看穿了她那点小小心思。
脸庞霎时滚烫，凌月支吾不出话来，赶紧又低下头去。
凌华眼色温和，调转视线看向了祭台方向。凌月不由心下一松，抬手偷偷地拍了拍脸，兮兮开始摇头了，小姐姐这个性情心思，还怎么跟这老狐狸斗啊……
风云微动，四凶境界中猛地巨震四起。
凌月正是心乱的时候，一时不察险些栽倒下去，被那人稳稳托住，再看时，也随着她的视线往阵法正中看去。
洪家兄妹倒在了一起，比起股上的疼痛，洪啸龙对即将出现的事物更加恐惧，兄妹二人哭丧着脸，搀扶着往人群里又去了去。
几个受伤的蜀山弟子也倒了下去，卿婳手中的光团已不剩多少，再看百里云昭，面上颜色也正常了许多。
如此，卿姝与步崖也看了过去。
阵法之中，云雾本是均匀分布四周。
此时，阵中群山浮岛俱是微微震动，云雾随风，或起或拢，渐渐聚成了白云之状，集在祭台边缘。
云若有质，缓缓向着浮岛延伸而来，须臾之间，便将两处连接起来。又有风刮云散，白玉般的阶梯出现眼前，扶摇直上，直到远处祭台。
众弟子面面相觑，卿姝与步崖道：“看来，是阵法之主有请了。”
凌月听得明白，抬眼看向凌华。
宛若星辰的眸子似无焦距，也不晓得是看着祭台，还是祭台之后。忽而觉得他好似遥远了，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永远的消失眼前。
凌月心中微跳，手下不由自主扯上了那人袖间。
凌华低眼，便是她怅然模样。
眼底忽而金白一片，那人好似站在眼前，低声问道：“你生而为仙，一渡成神，生灵万众，涂炭和平，权看你如何择选。我且问你，若遇那劫，你当如何？”
抬手在她额上揉揉，凌华道：“无事。”
沉闷而诡异的心情在他平淡的嗓音中瞬间消失，凌月看着那长阶道：“那里，好像很危险。”目光拾阶而上，远处的祭台还与初见时一样，宽大广阔，刻着铭文的异石缓缓浮沉着。
凌华道：“要破此阵，还是需去那里才行。”
凌月应声点头，两人看向蜀山一众。
卿姝也道：“不如仙者就与我们同行吧。”
凌华垂眼，果然看见凌月担心地看着小王子和小郡主，这才回道：“甚好。”
卿姝与步崖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楚，不由对凌月另眼看了看。
凌月小心翼翼地蹭上前去，也不敢打扰卿婳，看着步崖眼熟，便低声问他一二，步崖也细细地答着。
兮兮默了半天，在凌华耳边低声道：“凌哥哥，我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凌华微微侧过一点身子，看向阵法中心，道：“可是祭台之上？”
麒麟本是神兽，兮兮更是药仙精心培育的，对邪物总有些更加敏锐的辨识。
“好像是……”兮兮歪着头，“又好像……有些是那里来的……”
凌华沉默，眼中浮光往阵下看去。
云雾将下层的山岛遮掩，看不清其下还有何物
兮兮也探首看去，鼻梁之间，邪物之气萦绕不散，分明是祭台之上涌来，却有那么一丝，好似飘绕自那阵下而来……
比祭台上的，还要难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