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你怎么在这儿?”
步衡推开枕头边毛绒绒的狼脑袋,睡眼惺忪地看了时间,九点二十。
郎俊俊执着地把下巴又压在步衡枕上,眨了眨眼:“来叫你吃宵夜啊!”
“在你的毛掉在我床上然后被我揍一顿之前,拿开你的头。”步衡用被子捂住头,闷着声音警告。
过了一会,他突然翻身坐起,摸出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上午九点二十,吃哪门子宵夜?”
“我爸昨天半夜才从元老会回来,现在正在家里补觉,我怕他醒来看见我想起来跟我算昨天的账,就赶紧跑路了。”郎俊俊像一只大狗一样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步衡,“反正吃宵夜也要出门,早一点喽?”
“……郎俊俊,你还记得自己是只狼而不是哈士奇吗?”步衡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起身往浴室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你怎么进来的,我爸呢?”
“步叔叔去买早餐,在楼下看见我,就把钥匙给我啦。”郎俊俊欢快地摇着尾巴一路跟进浴室,又被整只丢了出来。
步衡很快梳洗完毕,出来时郎俊俊化回了人形,正歪在步衡床上打电话:
“爸,你昨晚不是加班了嘛,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没乱跑,在步衡家呢!”
“知道!陪步衡吃完饭我就回家,放心吧!”
步衡耐心地听他打完电话,抬手指了指:“下去!”
郎俊俊歪了歪头,“人形又不掉毛。”
“你从外面进来,衣服上有灰土。”步衡站在衣柜前选衣服,随口说,“人不掉毛但是会脱发,然后会秃。”
郎俊俊蹦下床,不确定地反驳:“妖怪不会秃……吧?”
“不知道,”步衡选好衣服,指了指门外示意郎俊俊出去,“以前邻居的槐树爷爷你还记得吗?”
郎俊俊原地愣了两秒,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等步衡换好衣服从房里出来,郎俊俊还在对着镜子从各个角度查看自己的头发,听见步衡的脚步声他连头都顾不上回,指着自己的后脑勺:“我最近脱发是有点厉害,每次洗完澡地上都有一大把,你帮我看看后面,我自己看不到。”
步衡倚在门口,看了郎俊俊一会,才开口:“槐树爷爷每次变秃都是秋天,春天发芽之后还会长出来。”
郎俊俊眨了眨眼:“然后?”
“春夏换季,你正在脱毛,所以人形会脱发。”步衡转身去门口穿鞋,“从小到大每年都是这样,你没注意吗?”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郎俊俊放下手,跟到了门口。
步衡看了他一眼:“为了让你从我床上下去。”
郎俊俊:“……”
两个人一路下楼上了郎俊俊的车,步衡扣好安全带后接连打了两个呵欠。
郎俊俊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你到底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困?昨天不是早早就回去休息了吗?”
“没有早早,”步衡揉了揉眼睛,“我爸好久没回家了,聊了聊我的画。”
“什么画?”郎俊俊随口问完,下意识看了一眼步衡的表情,顿时明了,“《白泽图》?”
郎俊俊一本正经的语气勾出了步衡少有的羞耻感。
尤其是《白泽图》这个名字配上他那本简陋的画册。
他抬手遮了遮眼:“……是。”
郎俊俊是除了步寒之外,少有的了解步衡年幼时的雄心壮志且十分感兴趣的存在。
果然,听步衡这么一说,他立刻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昨天画了什么?夔牛跟睚眦?”
步衡突然想起自己给周吝的注解还没有修改,他沉默了一下,并没解释自己早在鹿台山之前就见过那两只,先后画到了写生本上,只说:“睚眦画的不是原身,只能算一只豺妖。”
“我妈说,睚眦是龙首豺身,虽不是龙身,也十分威风,但他从来都化成豺,几百年加起来都没几个人见过他原身。”郎俊俊语气里有几分不解,“我要是原身那么酷,恨不得天天变回去在街上闲逛。”
“然后你就能去禁地跟他作伴了。”步衡望向窗外,“可能在他眼里,并不觉得自己原身威风。”
“那可是龙啊!天底下还有比龙族更威风的妖怪吗?!”郎俊俊晃了晃脑袋,把车开进停车场,“到啦。”
时间还早,商场刚开业没多久,很多店铺里都没什么人,大概是被步衡一路睡眼惺忪的样子传染了,郎俊俊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后,推开一家咖啡店的门:“喝什么?”
步衡找了个靠窗位置,掏出湿纸巾擦了擦本来就很干净的桌子:“冰美式。”
“大清早的,”郎俊俊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你们狮族的肠胃系统真是不一般。”
点单这种事向来都交给郎俊俊,步衡找了个靠窗的角落,陷在沙发里,听着咖啡店里舒缓的音乐,看着窗外商场里来往的顾客行人。
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社交,大多时候更习惯一个人生活,从不觉得孤寂。
但是他又跟步寒不太一样,他不喜欢那些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还是更喜欢在人类社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工作、生活。
就像现在这样,周遭那些热闹与繁华明明与自己无关,却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真真切切的活着。
窗外一个高大身影一闪而过,步衡挑了挑眉。
“哎?”郎俊俊端着咖啡过来,向外看了两眼,“我是不是眼花了,刚过去那个是周吝?”
步衡靠坐回沙发上,接过自己的冰美式喝了一大口,冰凉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下滑,在瞬间充斥他困倦不已的感官。
他长舒了口气:“是吧,那么长头发的不多见。”
郎俊俊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吞下又冰又苦的美式,竖了竖拇指,往自己杯里加了奶和糖,随口道:“说起来长发还挺酷的,就像是武侠剧里那些大侠……不然我也把头发留长怎么样?”
步衡手托着下颌,目光跟着他手里的咖啡勺一圈圈地转:“当了大侠之后就不怕爸爸的话,可以试试。”
“k……开玩笑!我那是尊重,不是怕!”郎俊俊喝了口咖啡,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爸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可怕,我都不知道是他工作压力太大,还是到了更年期。”
他把下颌压在桌上,眨了眨眼,“妖怪也有更年期吧?”
“不知道,也许有,”步衡斜睨他一眼,“你都秃头了,更年期也不是不可能。”
“切,”郎俊俊晃了晃脑袋,“我跟你说……哎!”
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被撞了一下,郎俊俊下意识扭头,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和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的周吝。
林苑面带歉意:“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郎俊俊还沉浸在再次跟周吝照面的惊讶中,步衡接过话:“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林苑朝着他笑了笑,回头对身后的周吝说:“小吝,你先坐,我去点单。”
周吝从步衡脸上收了视线,找了个沙发坐下。
再抬起头,刚好与斜对面的步衡四目相对。
步衡歪了歪头,朝他笑了一下,那笑容礼貌且得体,落到周吝眼里,却总觉得是在挑衅。
“小吝?”
林苑端着咖啡回来,跟着周吝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周吝摇头:“没事。”
他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脸色大变。
在林苑关切的目光里,他咬着牙把那一大口吞了下去,眉头立刻拧成一团,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杯颜色奇怪的液体。
什么破玩意怎么这么难喝?
步衡收回视线,扬了扬唇角,端起咖啡杯小口喝着。
路上还在议论睚眦,跟着就和他在同一家店喝咖啡,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们两个之间这份……孽缘。
虽然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神恶煞,加上已经知道对方就是凶名在外的睚眦,自己先前又和他结了不少的梁子。
步衡却笃定了对方并不能把自己怎样,丝毫不觉得恐慌,甚至还有一点……愉悦。
尤其是眼瞧着对方满脸纠结地吞下一大口咖啡的时候。
郎俊俊就没这么淡定,他背对着周吝,几次三番想要回头,又强忍住这种冲动。
总觉得他随时有可能会起身,把整张咖啡桌砸自己脸上。
就这么纠结了一会,他张了张嘴,用口型对步衡说:“咱们走吧?”
步衡放下空空的咖啡杯:“好。”
手边的咖啡已经凉了,尽管林苑替他加了奶和糖,周吝没再喝一口。
林苑也不勉强,小口地喝着咖啡,慢条斯理地吃着搭配的小点心,一边笑吟吟地跟周吝说接下来的安排。
周吝一边听林苑说话,一边抬头看着那两个小妖怪一前一后地起身往外走,经过前一日,那小狼妖似乎格外怕他,侧着身子一路小跑出了门,视线都不敢乱飘。对比起来,那小狮妖却完全不一样,他大大方方地起身,路过他们的时候,还朝林苑点了点头:“我们先走了,再见。”
林苑笑着应声:“再见。”
周吝眯着眼目送他出了门,重重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