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水满则溢
霍含英有过这个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顶多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哪里是能说出来的?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霍夫人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无论陛下到底是什么想法,您且记住了,我们都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至于之后……徐徐图之,还没有机会吗?
女子生产是半只脚踏出鬼门关,在这个时候,要出点意外,那都是老天的意思,阿弥陀佛,可不能怪到人的头上。
霍夫人叹息道:“虽然如此,隔了一层肚皮到底不一样的,别人肚子里面爬出来的,怎么可能和您一条心呢?娘娘身体康健,若是您能自己怀一个,不是更好吗?”
之前她可也听说了,皇帝前两个月在建清宫过夜了,可见还是有戏的。
“娘娘那时候怎么没把握住机会,让陛下时时来呢?”
“……”
霍含英的表情变了变,咬了咬嘴唇,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神色间带了一分难堪。
“怎么了……”
“没什么。”霍含英勉强笑了笑。
人人都以为皇帝在她这里过夜,打破了之前只在永安宫宿下,独独宠幸崔昀笙的规矩,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根本不是那样的。
那一晚的温礼晏……
“娘娘,兴庆宫那边知道夫人来了,请娘娘和夫人一起过去用膳。”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宫女低声的提醒。
嫔妃家里人探望的时间,都是有限制的,她们聊得出神,竟然已经快到了点,而且还让皇帝知道了。
“是,过来给本宫梳洗。”
霍含英和霍夫人对视一眼,表情舒展开来。
以往她娘家的人来探视,皇帝可是无动于衷的,顶多赏赐一些东西,但是从未亲自接待过。
这一次竟然给了这么大的体面,看来对他们是真得不一样了。
霍夫人的心也慢慢放了下去。
就说嘛,那个出身卑贱的医女,才陪了陛下多长时间?他们家含英又进宫了多少年?陛下那样重情重义的人,怎么可能对含英一点感情也没有呢?
霍夫人跟着打扮端庄的霍淑妃,一起去了兴庆宫,果然见太监已经在侧殿摆好了膳食,还是清州公公亲自迎接她们入席的。
等入了席,几人连忙给温礼晏行礼。
“多时不见,霍夫人和霍大人身体安好?”
霍夫人连忙道:“托陛下的福,老身夫妇身体都好。”
温礼晏笑了笑,听霍夫人说了几句吉祥的日常话,几人便开始用饭。
霍含英今日打扮得温柔明媚,颇为妩丽,比平日里多了一分说不出的味道来,还亲自给皇帝布菜,都是他最喜欢吃的。
“淑妃有心了,你坐着就好。”
“是,陛下。”霍含英羞怯地笑了笑。
温礼晏淡淡地继续望向霍夫人,没有说霍含英的事情,倒是问起了另一桩事情:“说起来,令府的那位小侯爷,在崇文馆里读书,倒是很机灵。”
霍夫人的笑容微微僵硬起来。
“这……那孩子莫不是给陛下惹事了?”
原来,这霍夫人出身承恩侯府夏家,是前任承恩侯的姐姐。承恩侯子嗣凋零,又英年早逝,夫妻二人在一次意外中双双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嫡子,便是如今的小侯爷,才刚刚十六岁。
这位小侯爷年少时在霍家长大,几乎是霍夫人一手拉扯大的。新年伊始,崇文馆重启,京中许多权贵子弟都入了崇文馆读书,小侯爷也在其中。
霍夫人心中忐忑不安。
她是知道自己那个侄子的性子的,看上去不错,心里其实主意大得很,傲气又执拗。脾气上来了,她和霍老爷的话也不听。
崇文馆里各个都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若是起了矛盾可不是好玩的。
皇帝好端端地提到泓欢,不像是好事。
温礼晏笑了笑,语气带了深意:“没什么,不过是小孩子家争意气罢了。说起来,小侯爷倒是有一手不错的射艺,是个人材,可堪大用。只是少年人有意气是好的,但也得有分寸,锋芒太过,有时候往往会过刚易折。”
他大夏泓欢也就一两岁,倒是说得像个长辈似的。
“是,老身回去后,一定好生管教这孩子。”霍夫人的额角生出冷汗来,惴惴不安道。
“说起来,小侯爷可说亲了?”
温礼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忽而把话头转到了这里。
“还没有呢。”
霍夫人心里叹气,半大小子心比天高,不晓得温柔解语花的好处,倒是一腔热血,毛都没长齐,就想着要做一番事业来,还说京城里的那些贵女们都看不上……
泓欢那双眼睛能看得上谁?
这么大了还是光棍一条!他爹这个年纪都娶亲了!
“不急,好东西都是留到后面的。”温礼晏语有深意道,“他还小呢,虽然有爵位,可是等有了出息,自然能说得更好的亲事。”
霍夫人不敢接话,只是嗫嚅称是。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指婚?
可温礼晏把人的心思挑动起来,就不继续往下说了。
不管怎么样,有了皇帝这句话,霍家几年以内都不敢抗旨给侄子说亲了。等霍夫人走了,霍含英没有告辞离开,而是小意温柔地上前为温礼晏研墨,试探性问道:
“陛下莫不是给臣妾的表弟想到了什么好亲事?这可真是他的大造化了。”
温礼晏淡淡道:“是不是大造化,还得看以后。”
霍含英本以为皇帝心情不错,想趁机套出一星半点来,没想到接了个冷脸。
“是……”
“朕之前说过,你打理后宫已经不容易了,很不必再做这些事情。”温礼晏道,“上一次朕问你的事情,你现在想好了吗?”
霍含英还在研墨的手颤抖了一下,墨条落下来,一滴墨汁溅到了云光锦水色的衣袖上。
她连忙跪了下来,脸色苍白:“陛下,当真不给臣妾一点体面了吗?臣妾好歹入宫这么多年……臣妾不敢奢求别的,哪怕以后只是在宫里清闲度日,也是好的。”
温礼晏抬头看了她一眼:“何必呢?”
霍含英低头道:“臣妾自幼承闺训,您让臣妾想这个事儿……臣妾哪里能拿出主意来?您还是让臣妾继续为您分忧吧。”
那一天,皇帝的御辇停在了建清宫,温礼晏在她这里和她用了晚餐。这是她入宫这么些年来,极为罕见的事情。
陛下饮了酒,大抵是醉了,竟然就睡了过去。
霍含英心跳如擂鼓,轻轻唤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反应,便和宫人一起伺候着他上了床榻。
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敢脱下衣裳,和他同床共枕。
多么可笑啊,自己明明是他的妃子,可是他却一次也没有碰过她。即便是像现在这样,他醉的不省人事了,她伺候他也不敢靠得太近。
无数个夜晚,她都想象过,永安宫的夜里,到底是怎样的温暖,怎样的柔情万千。
萧应雪尚且能够直抒胸臆地向皇帝倾诉,自己的寂寞,自己的不满。可是她却不能。
因为她是这个宫里最懂事最妥帖的霍淑妃。
她得做那个没有怨言的完美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