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喜欢
遇城人民医院，顾青山正赖在医生办公室耍宝卖萌，“白医生，您再给咱看一下嘛。”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女士，面颊白皙，眼睛大而有神，长发拢在脑后，看上去干练又不失温柔。
她“唰”的一声撕下一页病历单，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不是有医生吗？”
“医生说云齐只是低血糖，”顾青山绕过去给人捏肩，“白医生，您也去给咱云齐看看吧。他晕得突然，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你不是学医的吗？”白医生把笔插回胸前的口袋里，随便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质疑，“看不懂病例？”
她又动动肩，嫌弃道：“别按了，穴位都不对。”
“我才大二，”顾青山收回手，委屈道，“我抱他过来都怕用错了姿势，哪敢随便给他看。”
“你就是没好好听课，”白薇睨了他一眼，“刚开学那几天还逃课了是不是？”
“您都知道了啊，”顾青山站直认罚，小心翼翼道，“这学期只逃了一次。”
白薇站起来凶巴巴地拿听诊器敲了他一下，“这学期才刚开始一个月！”
“知错了知错了，”顾青山搂住白薇的肩膀，“走吧妈，去看看云齐。”
急诊科病房，云齐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白净单薄的男生面无血色，隽秀的眉头微皱，眼睫安静地垂下，在脸颊上留下好看的阴影。
“报告单。”白薇向后伸手，低声道。
顾青山连忙殷勤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依旧是低血糖，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白薇皱眉，随手把报告单折起来塞进口袋里，“这都看不懂？”
“我不是看不懂，”顾青山皱眉，“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云齐身体看上去挺好的，但真的动不动就晕，就不舒服，我挺不放心的。”
“那就去做个全面检查查一下啊。”白薇说。
“查了，”顾青山把之前在附院的病例统统调出来传给白薇，“妈，您给看看？”
白薇叹气，“我晚上下班了给你看看。”
她扭头问顾青山，“同学还是……”
“就……”顾青山迟疑一下，“一朋友。”
“以前没见过。”白薇说。
“啊，刚认识，这段时间在我这住。”顾青山说。
白薇皱眉，看了眼云齐正在输的点滴，低头发了个信息，然后迟疑地说：“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跟其他人住一起的。”
“云齐他……比较省心。”顾青山摸摸鼻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啊，”白薇了然，点了点头拖腔带调地说，“男朋友。”
顾青山睁大眼睛，“妈你别乱说，我们不是……”
话还没说完，病床上突然传来一道小声的呻吟，接着是似有若无的哭声——
“青山哥哥……”
白薇唯恐天下不乱地朝他眨了眨眼，“青山哥哥。”
“您就是这么才招迟于喜欢的吧？”顾青山叹气。
“那我先走了。”白薇说。
“别忘了病例啊。”顾青山叮嘱。
“好，”白薇轻笑，“毕竟是未来儿婿呢。”
病房门被打开又轻声关上，顾青山背靠着门叹了口气，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
云齐大概快醒了，刚才还一片安宁的睫毛此刻正毫无规律地胡乱颤抖，眉毛皱得更紧，神情有些恍惚。
“云齐？”顾青山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云齐是真的很难受。
六舟族毕竟和人类不一样，他们的两只手腕和后颈上都有特殊的图腾标记，只要他们还活着，图腾就会持久地散发银色的光芒。
尤其是黑夜里或是情绪剧烈起伏时，图腾的光芒更甚。
云齐怕被人类当成怪物，所以每晚都会在那几个地方涂抑制膏阻止它发亮。也就昨天晚上，顾青山跟他玩vr玩到很晚，结束时累得连澡都不想洗，更别提涂抑制膏了。
刚才在医大，云齐默默吃了那些同学很久的醋，懊悔自己怎么没能早点认识顾青山，这样想着，他的手腕突然变得有些热。
之后是后颈，于是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云齐只好拽着顾青山的袖子谎称不舒服。
但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住难受，所以宁愿拼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告诉顾青山自己的心意。
强行抑制身体图腾光芒的散发会被狠狠反噬，但云齐一点也不怕。
他要告诉青山哥哥，自己很喜欢他。
“云齐？”顾青山拍拍他的侧脸，同时皱眉伸手想要摁床头的呼叫铃。
但刚伸出去一半的手很快被握住，顾青山愣了一下，低头笑问：“你醒了？是不是很难受？”
云齐安静地眨眨眼，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伸出来，“青山哥哥……”
顾青山下意识地伸手握住，说：“饿不饿？吃颗糖？我去叫医生。”
云齐缓了缓，克制住发抖的欲望，笑着说：“嗯，是很难受。”
“我就知道，”顾青山皱眉，“我去叫医生。”
“别去，”云齐的声音有些弱，“都说了难受了……”
云齐面色冷静，“要青山哥哥喜欢才能好。”
顾青山沉默一瞬，很快抽回手，又从兜里掏了一把糖，“要哪个味道？”
“草莓的，”云齐继续跟他商量，“要不要喜欢我？”
顾青山低头剥糖纸，“都说了以后再说。”
“有以后就好。”云齐低声道，随后含住递到嘴边的糖果。
良久的沉默之后，云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顾青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他看，半晌伸出手……
然后轻轻揉了揉云齐的头发。
在医院住了一晚，翌日，顾青山带着云齐再次做了常规检查，得到医生的批准后出了院。
快进小区，顾青山在楼下水果店买了点应季水果，出来时蓦然发现云齐正蹲在水果店大门边，不知在眺望些什么。
“干嘛呢？”顾青山用脚背轻轻踢了踢他的屁股。
“那个，”云齐指了指对面的花店，“好漂亮。”
于是从不在屋子里养车车之外其他活物的顾大少爷在养了云齐之后又定了一车的花。
花种在卧室阳台。
云齐按照花店教的方法亲自打理，顾青山站在一旁边吃橙子边看。
他画画好，对色彩的敏感度也很高，洋桔梗配着香槟玫瑰，山茶花配小雏菊和绿云。
窗外红日西斜，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投射进一片金色的光晕，又在木质地板上印下窗格的轮廓。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扫过地上成片的姹紫嫣红，最后在末端卷起一个角，落回地面。
云齐依旧粉嫩，盘腿坐在地上的时候小小的一只。他生得精致好看，就连背影都比常人优越，顾青山当初就是被他的背影吸引，阴差阳错地救了他。见了正脸后，又鬼迷心窍地收留了他。
现在想想，顾青山只觉得庆幸。
还好啊，当时握住了他的手。
“云齐。”
“嗯？”云齐手里拿着还没剪好的香槟玫瑰，弯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着回头。
顾青山动了动喉结，“过来。”
“怎么了？”云齐起身走过去。
顾青山默默咬了下下唇，最终叹了口气，“我想亲亲你。”
“可以吗？”
香槟玫瑰自两人中间滑落，云齐抬手，勾住了顾青山的脖子。
两人顺势倒进一旁的沙发椅。
云齐眼睑轻合，跪坐在顾青山腿间，染着花香的右手划过他的侧脸，停在他白色衬衫的纽扣上。
顾青山微微喘息，一手扶着云齐的腰，一手插进他微卷柔软的短发里，直到胸前猛地一凉，他才睁眼握住云齐的手，哑声说：“可以了。”
“嗯？”云齐抬眼看他，眼底朦胧一片，被握住的手还搭在顾青山衬衫的第四颗纽扣上，“不继续了吗？”
“不了，”顾青山把他的手松开，“云齐，你该休息了。”
云齐抿唇，“你不想要吗？”
“想要，”顾青山诚实道，“但我们又不是炮友。”
云齐不解。
“去洗澡吧。”
浴室门被轻轻关上，云齐的手搭在门把上，半晌叹了口气。
他从浴缸下面掏出一个乳白色的小巧陶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小球，仔细握在手里后打开了花洒。
主卧，顾青山睁着两只大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阳台的窗帘被草草拉上，泄进一缕月光。
他眨眨眼睫，随后掀开被子。
浴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云齐的动作一顿，随后冷静地问：“青山哥哥，你还没睡？”
此刻的顾青山有些尴尬。
云齐身上裹着白色浴袍，腰带随意系上，露出线条明晰的锁骨。他的右手手心还沾着白色的膏状体，另一只手正搭在后颈上轻轻揉捏。
“你这是……”顾青山皱眉，“干嘛呢？”
云齐收回左手，两手合十揉化右手里的膏体，然后揉在两手手腕上。
“在涂乳膏。”
虽弯但直顾青山微微睁大眼，“你原来这么讲究啊。”
“不是讲究，”云齐说，“是一定要涂。”
“这样啊，”顾青山状似恍然大悟，“那你……慢慢涂。”
“我涂好了。青山哥哥，你怎么出来了？”云齐停了动作，又问了一遍。
“随便转转，”顾青山说，“先走了。”
“青山哥哥，你来找我吗？”云齐拉住顾青山，笑着问。
两分钟后，云齐被顾青山抱上了床。
他枕在顾青山的臂弯里，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云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管住自己的心跳，然后转身面对着顾青山。
“青山哥哥……”
“安静，”顾青山抬手捂住他的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