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是他……
营帐内，茶水热气氤氲，温热雾气弥漫中，谢文澈倚靠在案后椅子上，流露出些许疲态。
他端起茶盏浅抿，舒缓一下神经后，缓慢开口道：“谢子烨……已经死了，他在死前透露，当初掳走你的那伙人，并非是谢柏舟，而是另一人。”
“但很可惜，在他要说出那人时，却被人一箭穿喉，灭了口。所以，我想再向你询问那一夜的细节，可以吗？”
“是这样吗……”
听闻谢子烨的死讯，宁清窈心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微微一叹后便道：“关于那夜……”
她详细将情况告知，包括谢昀的相救，和那伙人手腕上的狼形刺青，以及后来雪山之上的埋伏……事无巨细，全部都清晰讲述给谢文澈。
谢文澈专注倾听，视线始终落在宁清窈身上，待她讲完后，垂眸沉默了良久，营帐内陷入一片寂静中，只有炭火滚茶水的咕噜声偶尔冒出。
如此过去不知多久，他才微哑着声音缓慢道：“狼形刺青吗……那夜他们将你掳走，又将我调虎离山后，曾有一伙贼人闯入寝殿偷走传位圣旨。被击倒的守卫称，也看见了那伙贼人手腕上的狼形刺青。”
当初，他因不知晓那夜宁清窈遇袭的详情，又在谢寅和谢子清提供的请报下，将目标锁定在谢子烨身上，从未多想过。
如今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而且……
“那伙贼人，是在皇子们进京后才出现的。”谢文澈清隽眉眼间笼罩上一层淡淡凝沉之色，“如今已经确定不是谢柏舟，也不可能是子清，那便只能是……”
“谢寅。”
他缓慢吐出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谢寅天真烂漫的笑脸时，目色又是一沉：“当初圣旨丢失的那夜，他便忽然来了寝宫作陪，我并未多想。在传位圣旨丢失、你也被救回后，他又故意将线索引向谢子烨，引我对付谢子烨……”
此后，也是因他对谢子烨的打压，谢子烨才反出京城。
再之后，他和谢昀相继离京……所有事情里，隐隐约约都有他的影子和推手。
“真是好沉的心机。”谢文澈咬一下牙，扯着唇角沉声道，“我们竟然都被他给戏耍了。”
谢寅？
宁清窈脑海里浮现出的，同样是如孩童般的纯真笑脸，实在难以想象他深沉谋算的模样，但在和谢文澈沟通那夜情况，得知完整情报后，又似乎再无第二个可以怀疑的人。
……谢寅吗？
想到他的过往和身世，宁清窈眸中浮现出一抹复杂。
空气再度陷入沉闷，茶水在炭火中沸腾，茶壶盖子不断被震动，发出一声声带水的脆响。
帐外传来一道脚步声，打破此刻的沉默：“大公主，王爷那边在寻您。”
宁清窈出来确实是很久了。
听闻外间的话语，她缓慢回过神来，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殿下连日操劳，也请好好休息吧。”
“……好。”
谢文澈目送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片刻，终究是将话语咽下，看着她走出营帐。
“唉。”
他叹出一口气，看着空荡荡的疲惫掌心，满心都是酸楚和苦涩，那股沉重的失落感仿佛是此刻在沸腾却被压抑着的茶水，让他难受。
和她……当真就这么渐行渐远了吗？
谢文澈烦躁地抓抓头发，将那沸腾的茶壶端起来，随意放在桌上，却没有心思再去品尝。
……
宁清窈回到营帐，掀帘入内，便见桌上放着一碗汤药，谢昀抱臂坐在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手臂，抿唇不笑时，隐隐有从前的威严。
宁清窈恍惚一瞬，下意识开口：“你……恢复记忆了？”
突然响起的动静，让谢昀回过神，在望向她的瞬间，便又恢复那副乖巧纯良的模样，轻轻道：“你怎么去这么久，不是说好要在我喝药前回来的吗？”
撞进他清澈干净的眼眸，宁清窈眸中闪过丝复杂之色，几不可查地叹口气：“抱歉，临时有正事要谈，回来晚了。”
她触碰一下药碗，已经凉了下来：“怎么不先喝药呢？”
“说好了的，你要在我喝药前回来的。”谢昀固执地看着她，认真道，“我如果提前喝了，就打破约定了。和阿窈的约定，我不想违背，无论什么，我都会好好遵守的。”
宁清窈微怔片刻，心头闪过丝异样情绪，酸酸胀胀，又夹杂着丝暖意，连带着嗓音都柔和下来：“抱歉，以后不会了，我让人把药热一热，凉了会影响药性。”
谢昀乖乖点头。
待药热好重新送来，他便仰着头一饮而尽，含了块宁清窈递来的蜜饯，峰眉渐渐舒展。
他轻轻扯住宁清窈的衣袖，将她给拉近几分，道：“你刚刚问我，是否有恢复记忆，其实……”
顿一顿，他迟疑一下才缓慢道：“我确实恢复了一些，这几天梦里，总会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起初我以为是梦，但这两天即便是白日，我的脑海里也会闪现出那些画面，很真实，也很……难过……”
“难过？”宁清窈不解，“那梦里的你，是怎样的？”
谢昀抿抿唇角，沉默片刻后将宁清窈扯入怀中，闷声道：“我一直在挨饿和受冻，一直在被打、被欺负……我和母亲一起，住在很冷很糟糕的地方，所有人都欺负我们，母亲经常要给我找剩饭吃……”
他将脑袋埋在宁清窈的颈窝，嗓音里隐隐透出点痛苦的沙哑：“我和母亲，好像是全天下最卑微的人一般，谁都能在心情不畅时来踩我们一脚，尤其是母亲……她为了保护我，受了好多苦……”
“我答应母亲，一定会成为人上人，让她过上好日子，不再让任何人欺辱我们……阿窈，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你告诉我，我有做到吗？”
宁清窈从未听起过他的往事，京中也未曾流传过他的过往，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她从不知，谢昀有这样的童年，心房霎时如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都是疼痛，以及同病相怜的心疼和难过。
轻轻抱住谢昀，她轻抚着谢昀的墨发，温声道：“你做到了，你是高高在上、权势鼎盛的摄政王，无人敢惹，人人忌惮。你的母亲是尊贵的鸢太妃，雍容华贵，在宫中虽仍有明争暗斗的时候，但富贵权势在手，不是从前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