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俩人生罅隙
晚棠苏醒后一睁眼,徐行就递了个大大的红喜袋过去:“新岁同乐,祝小棠棠今年心想事成。”
晚棠慢悠悠地看了一圈,眼前似乎还有火光的残影,半晌才看清楚这里是百草堂,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
她迟钝地伸手接红喜袋:“谢阿兄……”
一出声,她惊愕地僵住了。
她的嗓子像是被快马拖着在地上摩擦过几里,嘶哑难听。
徐行柔声哄道:“不怕,这是被熏的。这几日少说话,多喝水,饮食需清淡,放心,有阿兄在,过几日便能恢复。”
晚棠眨了几下眼,又颤着手去摸脸。
徐行看她眼眶泛红,明明后怕不已,却强忍着不哭不闹,便起身拿来铜镜:“脸没事,就是被火燎了几缕发丝。手腕脚腕处有捆绑的勒伤,脚腕处被火燎烧起了几个水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势。”
晚棠这才吁气:“多谢阿兄。”
垂眸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她又艰难地瞄了徐行一眼。
徐行尴尬不已:“咳咳,你的衣服是立渊换的,他亲自检视过,你身上没有其他伤。听说他从勇毅伯府抓了人后,便策马赶过来了,得了口供后,天还没亮就进宫请罪去了。”
晚棠听得一头雾水:“勇毅伯府?请罪?”
徐行给晚棠倒了一杯水,让她慢慢抿几口:“立渊说西岭坊走水是人为,应该和嘉裕公主有关。在他治下走水,他有失职之责,自然要主动请罪。”
晚棠想问是谁想要她的小命,但看眼下时辰尚早,显然还没来得及查。
真好,她又挣回一条命。
徐行看晚棠发愣,把手里的红喜袋塞她手里:“傻了?看看喜不喜欢。日后阿兄找机会,为你赎回自由身。”
晚棠抬眸,用乌黑的大眼认真地看过去:“多谢阿兄,我没有贵重之物回报……”
徐行皱眉:“少说话,多喝水。你平安归来,便是给阿兄最好的新岁礼物。”他说着站起身,“乖,好好歇息,阿兄去给你熬药。”
晚棠目送他离开,怔愣片刻后才打开红喜袋。
里面卷了两张百两的银票,还有一把碎银子,一把金瓜子,沉甸甸的,满是心意。
她劫后余生,看到这么多银钱也提不起兴致,收好后藏在床铺里侧,又重新躺了回去。
只是再也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感觉周围都是炙烤的火舌。
以后即便是在萧峙身边,她也不会再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身上。
晚棠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她眼下没心思哭,只认真琢磨起该如何学些自保的本事……
武安侯府,勇毅伯夫妇带着祁瑶登门贺岁。
这是件新鲜事。
老夫人一早便听说了西岭坊走水一事,正闷闷不乐地叹息着开年不利,听说勇毅伯府来人,她心头一喜。
开年倒也不算不利,两府若能定亲,就是最大的喜事。
侯府前厅,勇毅伯夫妇坐立不安。
看到老侯爷和老夫人后,夫妇俩和祁瑶相继说了一堆吉祥话,直听得老夫人合不拢嘴,当即让丫鬟取来一支并蒂海棠花的玉石步摇,亲手给祁瑶簪上。
意思再明显不过。
祁瑶也脸色微变。
勇毅伯夫妇对视一眼,勇毅伯夫人亲手把步摇取下来,干笑道:“瑶娘承蒙老夫人错爱,如此贵重的步摇,她不能收。”
老夫人沉下脸来:“看来我家立渊没福分。”
“不不,是我们瑶娘没这福分。”勇毅伯夫妇不是上门结仇的,姿态比平日里低许多。
嘉裕公主一早称病不起,世子祁琮匆匆进了宫,眼下情形如何犹未可知。
但祁琮告诉他们,萧峙指挥使的地位不会因此动摇,为了平息武安侯府的怒火,他们必须诚心诚意来道歉。
不过既然话说到眼下这个份上,勇毅伯夫人眼珠子一转,先讲起萧峙为了一个幕篱美人气哭祁瑶的事,然后才提及昨晚走水一事。
不过事情没有定性,他们自然不会主动把过错往嘉裕公主身上推,只是再三宽慰二老。
祁瑶听得心不在焉,盯着并蒂海棠花的步摇发了一会儿愣。
等几人说累了吃茶时,她才道:“此前府上的晚棠姑娘受牵累挨了板子,不知伤势好得怎么样了。”
勇毅伯夫人偷偷瞪女儿一眼。
好端端提这茬做什么?
她讪笑道:“那日原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借花献佛的,害她遭了罪。老夫人不若把她请过来,我想给个喜袋,聊表心意。”
祁瑶也温柔笑笑:“我也给她备了喜袋。”
她们都这样说了,老夫人自然不该摆架子不允,便装模作样地让庄嬷嬷叫人过来。
晚棠一夜未归,眼下是死是活都难说,哪里喊得来人?
庄嬷嬷也只是出去做做样子,过了一会儿后回到前厅:“老夫人,晚棠风寒未愈,咳得厉害,嗓子都哑了……”
“那便待屋里养病吧,可不能把病气过了人。”老夫人配合道。
勇毅伯夫人并不想特地来看一个丫鬟,倒是祁瑶不死心。
她让贴身丫鬟拿出一张帖子,亲自送到老夫人跟前:“为了表示歉意,元宵节那日,我想请她与我一起赏灯。”
勇毅伯府最为受宠的五姑娘,邀请一个丫鬟同游,这是抬举这个丫鬟呢。
也是晚棠的莫大荣幸。
老夫人没有理由拒绝,便替晚棠收下了……
那厢,萧峙请完罪离开皇宫后,一眼便看到同样一夜没合眼的赵驰风在为他牵着马儿。
“侯爷,属下已经从裴二郎口中问出蛛丝马迹,禀完事,属下便回去领罚。”
萧峙上马往百草堂赶,赵驰风也策马追上去:“大爷曾跟裴二郎讨要过那种药,他亲眼看到大爷在赏花宴那日用了那药,至于用在何处不得而知,但是裴二郎说,大爷说过要撕下某些……老东西的伪装。”
疾驰的马蹄骤然停下。
萧峙稳稳骑在马背上,幽幽地看向赵驰风:“可有证据?”
“裴二郎说了那张油纸被丢弃的方位,需要回府查找。”
“好,让赵福亲自去找。”萧峙撂下这话,快马加鞭地赶往百草堂。
他连等徐行开门都等不及,径直翻墙入的后院。
破门而入那一刻,他心头忽然浮起一抹怀疑:那件事倘若是萧予玦干的,锦绣苑的晚棠又恰好出现在他身边,两件事莫不是有牵连?
萧峙走向床铺的步子,缓下来。
压根没睡沉的晚棠醒转,坐起身想给萧峙拜年。
看到他阴沉沉的脸色,晚棠到嘴的贺词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