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脚印
盛敬成进屋，抓起桌上的水杯便猛灌几口，接着才又开口，“前天中午，就你们去凤来那天，小花她妈死了，吴流方当天傍晚就给仓猝的下葬了。你猜咋地，第二天一早，吴流方就不见了踪影，前一天帮忙的人都说他下葬那会儿就有些不对劲了，呆呆傻傻的，都只当他是伤心太过精神受了刺激。”
盛敬成下巴朝竹竿一指，“这不，想着别是寻了短见，我跟吴德良刚去了趟九个洞，用竹竿去一番打探，啥也没捞着。”
“啥？钟桂兰死了？”周岚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不大活人一个吗？怎么说没就没了？”
栩栩也借她妈的话，直盯着他爸等答案。
“是啊，是钟桂兰啊。”盛敬成机械的回答，见母女两人眼巴巴的不敢相信，遂又解释道：“她生病有好几天了，也没当回事，谁知道她这个年纪能说走就走呢。”
栩栩没有听完他后面的话，抬脚就往小花家跑。
“你别到处乱跑，那地儿新丧，气性大！”盛敬成提高嗓音叮嘱。
“小花这娃也是可怜，她大伯把她接到自己家，到晚上，她硬是要回自己家守着，拉都拉不走。”盛敬成边说边摇头叹气，“据说她从昨天到现在一句口都没开，饭也不吃。”
吴小花家大门半掩，屋内凌乱的散着白事留下的东西。
小花坐在床角与高脚柜之间的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两眼空洞的盯着膝盖前的地面，脸上的泪啧已干，泪痕像干涸的小溪爬在小小的脸颊上。
“小花……”栩栩喊出声，眼泪便夺眶而出。
小花怆然抬起下巴，见到栩栩，嘴巴瞬间委屈的撇成一字，泪珠大颗滑落，“栩栩，我没妈妈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呜呜呜……”
栩栩心揪的生疼，蹲在地上把小花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她一时不知道该说点啥，只知道自己也伤心的要死，跟着一起哭，轻唤“小花”的名字安抚。
小花终于趴在她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喉腔一直没有停止低低的抽噎。
原本幸福的生活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换谁都得崩溃。
她执拗的要守在自家屋子，三天了，水米不沾。
栩栩第一次见到小花如此任性的一面，以前她没心没肺，有的吃有的玩就开心到飞起。
栩栩在她家陪了她三天，本来记着老唐的叮嘱，盛敬成是不同意她在这守着的，他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女儿对一个人的情感如此强烈，便也任她去了。
多数时间，两人都是静静的待着，偶尔，小花会梦呓般的叫一声“栩栩”。
“嗯，我在！”
“不怕啊小花，坚强一点，我会一直陪着你……”
栩栩揉声说着这些话，有时候小花忽然哭醒，栩栩连忙抱抱，轻拍安抚，小花就跟小猫似的，小声哼唧哼唧着就又睡过去了。
直到周岚等一群大人来看望，才发现小花是太久不进食，脱水导致昏睡不醒的。
输了点营养液，小花才缓过劲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栩栩绞尽脑汁想解决办法，傍晚时分，她迷糊着睡着了。
其实，她也分不清自己是睡了还是醒着。
她看见报纸糊着的窗外，模糊的有个人影站立。
看不真切，那轮廓，像是熟人，但一时没看出是谁。
她正欲走近瞧个真切，对方幽幽开了口。
“栩栩，你别过来……”
她立马停了脚步。
好熟悉！
“我家小花，婶子就托付给你了，婶子也只能托付给你这个小娃了，她今后怕是要过的辛苦了……只有你能帮她，拜托了！”
栩栩想到她是谁了！
她不敢出声，用力的点了下头，心里默默的应下了。
窗外的影子头微微转向床榻位置，默了好一会儿，遂又开口，“让她好好生活，等她长大了，爸爸就回来了。”
“他在哪？”栩栩下意识问道。
这几日大家村里村外的找，凡是有可能寻短见的地儿都找了个遍，啥都没捞着。
去镇上长途车站打听，也都没见上车。
倒是有个收废品老太太说好像见过这么个人，见他蓬头垢面的在镇子边上逗留，以为是疯子，也就没多在意。
好像是跟几个外地招工的人上车走了。
老太太眼花耳乱的，也不敢肯定。
“他没在下面，但我感觉他好像又在这边，有一点他的气息，好像离的很远……我也不确定，我刚下来，还搞不清楚状况，也没那么大本事。”影子的话有点颠三倒四，又似喃喃自语。
“我还有一句话送给你，就当是感谢了。”影子又看向栩栩方向，正色道：“你不要对一个事形成执念，就是老是装在脑子里去想，特别是睡觉前，容易招惹……”影子突然停顿，似在考虑措词。
“招惹这边的，今晚我就是被你的念力招来的，不然我自己是没那个本事上来。”影子尽量说的日常一些，就跟说来走一趟亲戚似的。
栩栩似懂非懂，她立马想到这几日的梦境，是不是也是这个理儿。
她老琢磨后门井边哭泣的那位姑娘，自己就被反吸过去了？
栩栩还想问自己为何会这样，抬头看窗，
那位置已空。
“你走了吗？”栩栩向窗外问道。
“你说什么，栩栩，什么走了？”小花疑惑的问道。
“你妈！”
？？
栩栩倏地清醒过来，连忙告知，“小花，你快看窗外，你妈妈刚刚来看你了。”
小花赶紧跑到窗口，打开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斑驳的夜色下，窗下地面有一滩湿湿的脚印。
小花痴痴的看向夜色深处，眼泪满面，轻声唤着“妈妈”。
许是怕小花没赶上见钟桂兰而遗憾，栩栩又吱唔着解释道：“ 我睡懵圈了，做了个梦，梦见你妈妈回来了。”
小花回过头来，哭花了脸的模样凄楚可怜，“为什么我梦不到她？她现在是不是还那么痛？是不是很害怕，把她一个人留在状元坟山上……”
“我看她就跟生病前一个样，病好了，她说那边有你外婆她们，让你不要太记挂她。”当时窗户灰蒙蒙的，钟桂兰怕吓到她，只现出一个轮廓，她其实都没敢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