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调令

    眼前那不上一滴油漆却通体呈白色的枪杆，正在阳光下反出微微白光，枪尖指天，锋芒毕露。

    那么，就称其为白杆枪！

    嘉奖令与上回收到的不同，是由渝州守备签署的，随带了两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顾槿觉得，大约自己现在是个小富婆了？

    又过了几日，在离入冬还有几天时，自官署往下传出陆庭川、赵涛两位千户带领白杆神兵剿匪大获全胜的消息。押解匪徒进城之日，顾槿和很多人一样跑出去看热闹。

    曾经在漓廷管辖下的渝州府，除了高额的税款、繁重的徭役，和时不时的强抓壮丁，百姓还要忍受匪乱的荼毒。自擒王军打下渝州府后，其实除了个别靠近大山的村落，整个渝州府受匪患影响不大。

    除了顾槿这种自己跑到青龙山上的奇葩，很多新迁来的百姓压根不知道匪徒如何凶恶。

    如同中医里面的“治未病”，来到渝州府后，虽然匪乱未起，陆庭川还是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追剿匪徒。起先虽因地形不熟和经验不足吃了很多亏，耗费了巨大心力，却也极大的牵制了山匪的行动。

    此刻他端坐马上，并未如同高高在上的冷峻谪仙，反而把头低下，向百姓们点头，微笑示意。其他人或许不注意，顾槿瞧见与陆庭川并排的另一位千户面色有些发白，许是受了伤？

    关着山匪的高栏板车一排溜的向前，里面有曾经占山为王、穷凶极恶伤害百姓之人，还有逃窜至山林最后入伙的漓军士兵，也不乏日子难以为继，走投无路被逼落草为寇的曾经百姓。

    可不管是非来由，他们的罪行高低自有官署来审判定论。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人群中突然高喊：“擒王军威武！”

    “将军威武！”

    “威武！威武！”

    整条主街道开始响起呐喊声，似是受到影响，顾槿也随着人潮振臂高呼。陆庭川看见了顾槿这个小矮个，冲她点点头。

    如果顾槿没记错的话，陆庭川顺手的武器是一柄包了铁皮的大枪，比一般制式的还要高一些。而此刻他手里提的是正是受顾槿启发改良的白杆枪。

    虽然有前期对峙的经验积累，但仅仅是改良了一下武器，陆庭川就能在短时间训练出一支队伍并设计出相应战术，迅速取得胜利，这是个什么样的鬼才将军？

    顾槿不知道的是，陆庭川完全开发了白杆枪的用途。白杆木硬度虽欠缺，胜在柔韧性强，杆身能大幅度弯曲而不劈裂，且在潮湿的地方也不变形。作战时，钩子尖锐，可作为斧锥砍杀敌人，也可以像顾槿一样把对方钩住，再行别的招式。

    铁屁股和圆环可以作为锤击武器，更妙的是，在渝州这样山高岭多的地方，遇上坡陡峭壁这些不便行走的地方，可以将数十根长枪的钩、环相连，成为牢实的攀山越墙的工具。

    可以说，这次剿匪能成功，顾槿改良过的枪头占了一半的功劳。

    眼见出来的时间够长，虽然街上依旧热闹，顾槿还是得赶紧回去干活。剿匪虽成功了，将士们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早在陆庭川回城前，就已经先派人把伤员加急送回来接受治疗。

    顾槿跟着加班加点忙活了两日，眼见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严旭才趁大军回城之际放她出来瞧瞧热闹。

    回到医馆才得知，严旭背了药箱去了守备府，该是为了那位受伤的赵涛将军治伤。这两天顾槿从来没听严老头提起过这件事，而现在在医馆里也是，只让她做做手臂、腿足之处的包扎工作，其他的并不分给她。顾槿有些失落，严老头竟不带她了。

    其实想想也对，从前以为顾槿是小子，哪怕是要给陆庭川治躯干上的伤带她打下手也无妨，现在既然知道她是闺女，男女七岁不同席，该避讳的自然需要避讳些。

    可顾槿除了药理，还想学学针灸之术。严老头不带她玩儿了，她开始琢磨，如果自己偷偷找别的老大夫教，会挨多重的打呢？

    日子在顾槿每天忙忙碌碌中悄然划过，除了跟严旭学医、配药、打下手，还要抽时间练枪和跑步，却突然有一天听说制衣坊那边关门不再接单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怕茵娘她们有麻烦，顾槿抽时间过去了一趟，却听茵娘说：“军需官带人来走了所有冬衣，还送过来几十两银子，临时加了数千件衣服的定量，让所有人加班加点赶制。不止是我们，城中其他铺子也接到了订单。”

    不知是别的州府需要还是又征召了士兵，顾槿直觉大军又有调动了。果然，冬月的某一天，医馆里的众大夫也接到了调令。

    按照军医的配置，包括严旭在内原就属于擒王军的三名军医服务一个千户所，其他千户所也有少则三人、多则五人的军医配置。顾槿和其他两名漓军大夫加入后，他们六人原是由孙维奇千户所分管，是以搬来渝州府后严旭需要向孙维奇报备。

    孙维奇被查后，几人自然由陆庭川的千户所接管，陆庭川直接辖管的兵马虽只有一千人，但实际新兵征召后大夫没有增加几个，分到严旭这里需要照管的兵员最多能达两千。

    就算每天十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受伤，六名军医也需要照顾两百名伤员，新兵训练时伤者比例还要更高一些。更何况他们的医馆所处城中，还有渝州城的一些百姓也来看诊。

    因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跟随大军走，严旭也不敢招收学徒，以免人家学了一半师傅却突然走了，误人子弟。

    好在除了剿匪，渝州这边没有大规模出战行动，新兵因训练受的伤大多不急不重，虽然负责的人多，医馆也能顺利运转，

    此刻调令已下，考虑到城中百姓，军中要求这边留一名大夫继续开办医馆，其余五人随军出征，但并没有指明具体的名姓。

    顾槿虽然年纪小，但她自认体能过人、手脚麻利，且几个月的实践让她在应对刀枪剑戟之类的创伤时得心应手，但要是留在医馆给人看诊风寒发热之类的内病却是经验不足，所以自然是默认自己要随军调动的，“爷爷，我需要把私人财物都带上吗？咱还回不回来渝州府了？”

    严旭看着一脸雄心壮志的顾槿，却是一丝犹豫都没有：“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带。我会留好一些药材给你，好好留在医馆治病救人。”

    “！！！”

    小小的顾槿有大大的疑惑，看着严旭一脸严肃的样子，她知道这事儿不容商量。

    她怎么能忘了呢，严旭已经知道她是姑娘，决计不会再允许她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