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多难
第十三章 有多难
第十三章 有多难
许浮生从来就是一个能够动嘴,就尽量不动手的斯文人。但是遇见像眼前这样一种,逼着自己的动手动的局面,许浮生也只好让斯文去扫地了。
细细的红色血线,从皮肤底下渗透出来,沾染在破碎的玻璃片上,散发出妖异的光泽。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没有?”,许浮生笑了笑,将手里面的玻璃片更加用力几分,细细流淌的伤口,瞬间开始奔涌起来。
周作人心里面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许浮生那样的一张笑脸下面,到底隐藏着怎么样的心思。
他到底会不会下手?这是一场赌局!“有本事你杀看我!”,周作人开始咆哮起来,眼中因为充血而显得赤红一片,整张脸狰狞起来,十分骇人。
康康似乎很少见到这样的局面,怯生生的抓着胡某的衣角,躲在了身后,然后两只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瞧得仔细。
许浮生不是康康,身上的匪气与现在的陈俊相比,也更胜一分。对于如同周作人这样叫嚣的人,他有的是办法。
噗嗤!
这大概是周作人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了,玻璃片从自己的脖子上面离开,瞬间就又进入到了自己的腹部,一股子滚烫的暖流,开始从他的身体里面流出。
剩下人此时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管是拳头无眼的小混混,还是一旁蓬勃的青春少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许浮生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敢捅伤周作人。许浮生没空在意周遭的眼神,手底下面的利刃倘若再进去一寸,那么周作人这个家伙,少不得真的要去鬼门关走上一遭了,这不是许浮生希望看到的。
许浮生不能经常过来这里,那么这一次的雷霆手段,主要是留给周作人一个威慑,毕竟胡某的家还在这里。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许浮生仍旧是笑着,询问的语气里面,却充斥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作人的气势低了下来,他还年轻,并不想死的这么快。他习惯见到从别人身上溢出的鲜血,却见不得自己身上遭受半点的损伤。
“都说了,还债!把你以前从胡某他们身上克扣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就行了。我是一个善良的人,绝对不会做过分的事情。”,许浮生掐着周作人的脖子,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周作人现在想哭,善良的人,可不会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一个窟窿。
“原来是要钱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寻仇的呢!”,周作人现在是欲哭无泪,从胡某这小子手底下克扣的油水,还抵不上自己的医药费,至于这么舞蹈弄枪的吗?
“我想说,不过你也没有给机会啊。”,许浮生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对这样急转直下的剧情,似乎没有准备太好,他以为周作人的骨气,应该还要强上几分。
“他欠你们多少?”,许浮生一把将浑身是血的周作人扔到地面,转头看向胡某。
胡某来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旁的康康抢了先机。
康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双眼盯着许浮生,认认真真的说道:“我们一共扛了五百七十二袋沙子,你每次只付给我们一半的钱,所以你还欠我们……一千四百三十块!”。康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摇头晃脑数了半天,最后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眼睛直冒金星。
真是个小财迷!
许浮生笑了笑,然后转身拍了拍周作人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说道:“听到没有,他说一千四百三十块。”。
一个小屁孩,懂个球!周作人在自己的心里面暗自骂骂捏捏,但是这样的话,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周作人捂着自己的肚子,因为鲜血的大量溢出,脑袋里面开始产生了一种缺氧的症状。
“钱包在我的上衣口袋里面,你自己拿吧。”,周作人嘴唇苍白,一脸的虚弱无力。
周作人穿的是一件灰黑色的风衣,这样的衣服一般都有内口袋,许浮生顺手一掏,便将一个牛皮钱包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你数数,该拿多少拿多少,只许多拿不许少拿。”,许浮生将钱包朝着胡某扔去,双手仍旧死死的握着玻璃片。
许浮生不敢松手,拳头按住周作人的伤口,减缓血液溢出的速度。
他只是要钱,并不是要命。
胡某从皮包里面抽出一沓红票,仔仔细细的数了数,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到自己的内衣口袋里面,拍了拍,继续说道:“拿了一千四百四十块,是加上这两筐的钱,没有多拿,你放心好了。”。
胡某对于钱的事情,说的极其认真,一板一眼,这一种状态是许浮生从没有见过的。
周作人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钱不钱的,他只想自己眼前的煞星快点消失,然后去村口的医务室好好包扎包扎。
鲜血已经将周作人的上衣全部浸透,他不知道闭眼的时候,能不能见到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
“行,送他去医院吧。”,许浮生迅速将手里面的玻璃片走了出来,周作人的腹部的鲜血再一次如泉喷涌。
剩下的几个小混混赶紧跟上,七手八脚的将周作人抬了起来,然后一溜烟的朝着村子口跑去。
周作人现在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可舍不得周作人就是撒手人寰。
“那个扒皮不会有事吧?”,老章到底还是老实人,看到一地的鲜血终究还是有些害怕,走到许浮生的跟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出声问道。
“放心,皮外伤而已。”,许浮生锤了老章一拳,笑道。
许浮生下手有分寸,自然不会让周作人出事,但是皮肉上面的疼痛还是免不了的。不给这个家伙留下一点终身的心理阴影,胡某接下来的日子可是不会好过的。
许浮生习惯性的眯起眼睛,敲山震虎这样的手腕,他用得十分的娴熟。
“好了,钱也要到了,我们走吧。”,曾健有些轻微的洁癖,对于这样的混乱的场景,怎么都亲近不起来,连声催促道。
“等等!”,许浮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众人,转身跑到大门里面,过了一会了,抱着一锅狗肉走了出来。
团州是个困顿潦倒的地方,荤腥已经是极为罕见,很何况是这一锅香气扑鼻的狗肉。康康抓着胡某的衣角,双眼死死的盯着许浮生的双手,拼命的咽着自己的口水,竟然连自己害怕的猩红都下意识的忽视了。
“小馋鬼,等会就给你吃。”,曾健笑着揉了揉康康的小脑袋,说道。小村子里面的住户零零散散的隐藏在老树下面,一座已经开裂的土墙里面,是胡某的家。
胡某的奶奶满头白发,岁月的摧残在脸上留下来了一道道的皱纹,可能是因为视力上面的问题,等到胡某一群人走到跟前,这才反应过来。
“是胡某和康康吗?”,奶奶摸着自己的拐杖,身子颤颤巍巍,似乎想要站立起来。
康康扶着奶奶的肩膀,重新让老奶奶坐到了摇椅里面,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奶奶,瞧见一群人灰头土脸的狼狈形状。
老奶奶操劳了一把年纪,康康不想再让她担心。
胡某欣慰的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站在远处,不敢走的太近,大声说道:“奶奶,我的同学今天过来,带了狗肉来看你!”。
奶奶眯着眼睛,身体微微的朝前倾,似乎是想将远远的一群少年看得仔细,但瞧了半天也没有分辨出来,只好作罢,笑着点点头说道:“狗肉是好东西,你们多吃点,你们多吃点。”。
老奶张着嘴,说话模模糊糊,许浮生这才注意到,摇椅上面的老人,两排牙齿在已经在时间的轮转之中剥落,只剩下一道黑黝黝的洞口,有些心酸。
将奶奶交到康康的手中,胡某便带着一群人进了厨房。厨房里面是常见的土灶,一口老旧的铁锅架在上面,一旁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油盐酱醋,都已经不多。
胡某熟练的生火,炒菜,起锅,看的许浮生这一个门外汉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一个大厨啊,真人不露相啊!”,许浮生拿着毛巾擦脸,这一身的血迹总归是有些骇人。
“什么大厨不大厨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随便糊弄一下生活。”,胡某自嘲的笑了笑,挑出两块上好的肉块,放到案板上面细细的切成肉末。
许浮生有些感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下去,指了指胡某,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奶奶没了牙齿,只能喝点粥,将肉沫混到白粥里面,也好让老人家尝尝鲜。我奶奶一辈子都不容易,也没有什么文化,辛辛苦苦的将我和弟弟拉扯大,吃了大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享一点清福。”,胡某叹了一口气,手下娴熟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许浮生看着胡某微微耸动的后背,如坐针毡,听到屋子外面曾健的喊声,赶紧匆匆逃离。
“走,陪我去村口的小卖部买酒去。”,曾健一把搂住许浮生的肩膀,叼着烟,低着头。
许浮生察觉出了这货的不同寻常。
“说吧,到底怎么了?”,许浮生拍了拍曾健的肩膀,自己这个朋友,许浮生太了解了。曾健抬起头,一张笑着比哭更难看的脸,吐出一口烟圈,大吼道:“这个世道,实在是太他妈不容易,不让好人有活路啊!”。
许浮生看着自己面前的曾健,苦笑,不容易这几个字,他比谁都明白。
胡某的奶奶是苗族,生在湘西的苗家寨里面,17岁的时候被胡某的爷爷用一头牛换了出来,没练过书,一个字不认识。
她唯一在纸上面留过的痕迹,是婚约末尾的红指印。
手印浅浅的压住一行字:谁反悔,赔双倍。
不识字,但是该明白的道理比谁都懂,一颗心牢牢地挂在自己两个孙子的身上。老人的眼疾就是在煤油灯下面,没日没夜的赶工蚕丝造成的。
康康在夕阳下面为老人细心梳理头发,曾健看着土墙面前钉着的婚锲,瞬间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