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章西子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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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萧凝裳不过是担了主子的名,还是奴才的命罢了。
先太后说她长得好看,是时下里最招人喜欢的美人。
陛下所宠,太子所爱无一不是她这种纤纤弱质,窈窕无双的,她的美,是宸宫里那些胭脂俗粉望尘莫及的,她更有一颗常人没有的野心。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算计,除了陪王伴驾,你又怎甘心跟什么凡夫俗子终老一生呢~”
先太后,也就是她这位姑奶奶替她指明了三条路,皇上、太子亦或者是谁人都不曾瞧上眼的恭王谢宵,她任选一条,落子无悔,也因为她老人家临终前告知的一个惊天秘密,足以撼动江山设计的秘密,她押上全副身家,赌了恭王殿下。
后来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那年上元灯节的永宁城,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整个帝都仿佛是座不夜城,星光璀璨,流光满目,才子佳人相聚街角巷尾,看灯猜谜,和歌对诗,郎情妾意,相约柳梢。
跟着太后再青灯古佛,她也是天真烂漫的闺中小女儿。
那夜是她初初遇见陛下,他误揭了她的面具,满生欢喜的叫了她一声“阿妩”,发现认错人之后,又客气恭敬的向她致歉,然后转身去挽他身后另一个少女的手,那少女与她身形相仿,同样带着大福娃娃的面具。
“七哥哥,你快来啊!叫你抓不着!”
她不给他牵,似莺啼婉转动听的少女巧笑嫣然,美目流盼,俏皮又灵动穿梭在人群中间,美得像是坠落凡尘的精灵。
少女的笑声和她手腕脚腕缠绕着的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合在一起,烟花绽放的声音,商贩的叫卖声,人们的交谈声……以及他的笑声,现在回忆起来声犹在耳,历历在目。
她从来见过那样好看的一张脸,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便如他那般,那墨黑的发,深邃的眸,爽朗的笑,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
只那一眼,一眼万年,误此终身,不外如是。
尚未满十二的萧凝裳看了看自己身后,不过区区老弱病残两护卫,想买盏花灯都要细细算计,唯恐姑奶奶说她奢靡,而那少女左左右右明里暗里围了数不清的侍从暗卫,却只悄悄躲在暗处,不敢坏了主子的雅兴。
而这些她似乎全然不知,或是嬉闹,或是尝鲜,人多时她便被他仔仔细细的护在怀里,他会揉她发间抚她脸庞,眼底流淌的温柔醉了人的心房。
相较那边的热闹,她神色寂寞略显寥落,身上的衣裙已经是过了时的旧花样,新年都未曾裁制新衣,身边也只有侍婢岁安陪着她,小心翼翼的催促着她早回行宫,唯怕回去的晚了些,惹太后生厌。
相同的年纪,有些人掌上明珠,有些人寄人篱下,有些人食不果腹,有些人连人都不愿再当。
机缘巧合之下,她见着了去行宫向太后请安的清河郡主成碧,也知道那晚的公子,竟然是陛下的七皇子恭王殿下,哪怕所有人都瞧不上他的生母微贱,哪怕他没有任何外戚助力,哪怕陛下厌恶,他依旧爬上了亲王之位。
哪怕她不知道哪个“惊天秘密”,她也会毅然决然的选择他。
在清河郡主尚且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时候,她已经懂了人情冷暖,世事凉薄,都说七皇子与清河郡主相交甚密,形影不离,但她知道谢宵看清河郡主的眼神,那哪是哥哥疼爱妹妹,分明是男子爱慕女子时的占有与温存。
于是乎,在她进宫备嫁即将和亲北戎之时,她苦心孤诣的安排了一出戏…
当日她被谢宵救上来之后,便被众人遗忘在了旁边,侍卫婢女太医统统只围着清河郡主忙乱了手脚,秋风习习,丝丝刺骨,她披着旧衫在一旁瑟瑟发抖,紧紧的贴在身上。
远见身姿窈窕,肌肤胜雪,只岁安哭喊着担心她的名节受损,脱了外裳披在她身上,主仆抱着一起痛苦流涕,梨花带雨。
德阳宫外跪着请罪,并非一时兴起,她实在是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也太会算计忍心,与艳丽张扬的清河郡主一比,她身材纤细羸弱,越显楚楚动人,跪在那里湖水浸湿,柔若无骨,未施粉黛,脸蛋清丽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惹人生怜。
人已经跪晕了两回,宫人也悄悄去殿内禀报过了,但殿门却是姗姗推开,身后的岁安跪在那里替她主子请罪,生生苦哑了嗓子,而谢宵是从殿内将清河郡主打横抱出,步履坚定,唯恐摔了他怀里的娇娇。
“本王的轿辇可备妥了?郡主见不得凉风……”
下边的宫人回道:“回殿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谢宵长身玉立,将他怀里的大氅又掖紧了几分,大步流星的离开,自始至终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她,最后还是清河郡主身边留了一个婢子,拿了一件外裳过来给她披上:“郡主,婢子得了吩咐送您回含胭殿,您请~”
她没等到恭王殿下的垂爱,却等来了清河郡主的怜悯,她双腿跪麻,手紧紧扶着岁安蹒跚而起,却又因为站不稳,双膝重重的磕在了小石子上,这时不远处传来小黄门尖细的通报声。
“太子驾到!”
这场豪赌,没有对错,更无输赢,到头来只不过是“命”罢了。
此次失足落水,她足足在床上榻上躺了半月,惊动父王母妃日日进宫探望不说,在宫外祈福祝祷的姨母昭训皇后也提前回宫,区区一个风寒便能得如此面子的,也就只有她这位清河郡主了。
谢崇出宫祈福命太子监国,她这位表哥自出宫便得封储君之位,表字敛疏,年纪整整大了她一轮还多,长相是随了姨母多些,眼如丹凤,眉若卧蚕,清雅以极,虽没有谢宵那等好颜色,但面如冠玉,长身玉立,比谢宵多了些儒雅与潇洒,也更平易近人些。
但性情上却同他的父皇如出一辙,才华横溢,风流多情,当不成什么开疆拓土的千古一帝,勉勉强强做个守成之君已实属不易,却于水墨丹青与诗词歌赋上,实在是一等一的大才子。
自古君王风流潇洒,处处留情,多情渔色,太子监国这些日子,将政事统统丢给了内阁,自己猫在东宫里作诗写赋,品曲赏舞,时不时再幸个美人。
听说前两天刚刚抬了一个出去,是前些时日谢崇刚赏的美人之一,她不知从哪使了神通,竟然买通了东宫里侍寝之后伺候汤药的嬷嬷,将那每次必喝的避子汤换了,珠胎暗结不胜欣喜,正悄悄瞒着打算胎再坐稳些,告知太子殿下,说不定还能趁着君心大悦得个名分……
谁料如意算盘还没打响,这件事情便被皇后娘娘知道了,深更半夜硬灌了三碗红花,孩子没打下来人也跟着香消玉殒了。
但这在东宫是常有的事情,太子两年前有位侧妃,是六部中户部尚书的嫡亲孙女,怀了胎千瞒万藏到了六月,还被皇后娘娘之后还是赐了药。
即便那已经是个成型的男胎,即便太子殿下长跪未央殿外苦苦哀求,即便那位侧妃声嘶力竭神同疯魔,一向当甩手掌柜当的潇洒的谢崇都于心不忍出言相劝,但皇后娘娘已经故我,闭宫不见。
太子敛疏早过弱冠之年,今已二十有五,正妃之位迟迟未立,连子嗣也悄无声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皇后是在为她搭桥铺路,凭着她的铁血手腕把持东宫,就是为了等清河郡主及笄。
成碧身子虽弱,但活泼好动,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便开始调皮捣蛋,太子敛疏被姨母强按着来看她,她则被傅母强按着榻上装劳什子闺中淑女。
在未与谢宵相熟之前,她与敛疏哥哥感情也算融洽,他已经是开蒙知礼的皇子,而她才不过豆丁大小,他学仁义礼智治国之道的时候,她还在牙牙学语流口水,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只往肚子里塞,他心情好时塞她一块糕。
若非在皇后娘娘这里时常见着,也不过是客气疏离的表兄表妹。
再长大些,她虽玉雪可爱但还没有半人高,四处惹祸,张扬跋扈,小小年纪训起人来,却是一板一眼,威风凛凛,颇有他母后的风范。
但他早已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如临花照水,弱柳扶风,腰是盈盈一握的细,胸是一掌难覆的软,泪如繁星,梨花带雨,恨不得能让你多疼她几分。
看着床榻上那慵懒又明艳的表妹,刻意端出了三分西子捧心的颦态,他心中并无半分怜惜,反而逗得他哈哈大笑:“孤说阿妩西施捧心与东施效颦,愚兄还是分得清楚的~”
成碧踢掉身上的锦被,气喘吁吁:“都是傅母教的,敛疏哥哥今是哪阵秋风,竟然把你这座大神捎到我这鸣翠殿?”
身后的宫人得了吩咐,手里大大小小的食匣打开,是宫外时兴的糕点,一样一碟,分明精致,通通送到了她的面前,“自然是得了母后的吩咐,来看看孤这风一吹就倒的可怜表妹,孤记得你最爱宫外永芳斋的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