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战事糜烂（下）
“撤，快撤，让炮团先撤，火炮不要了，让炮团的人先走！”范汉杰在关键时刻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
这两个炮兵团他可是下了血本了，中条山之战后，他深刻地认识到炮兵的重要性，因此便花重金从美国请教官整整训练了两年。
隆隆的炮声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范汉杰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军座，事到如今只能往芮城撤离，沿风陵渡返回关中。”副军长刘继进建议道。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命令预备第8师断后，前线部队，与日军脱离接触吧。”
果然，国民党高层还是习惯让杂牌部队当炮灰。预备第8师是从川军、湘军等杂牌部队中刚刚遴选组建的，地位远不如45师和46师，此时拿来断后最为合适。
就连刘继进也觉得此举并无不妥，毕竟是慈不掌兵啊！
然而，正当两人研究撤退方案时，通信兵的电报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报告，芮城留守部队急报，日军第109师团轻装急进，从蒲州、韩阳迂回至风陵渡一线，十分钟前日军已经攻下芮城，目前正在向我部疾速逼近。”
“什么？你说什么？”
范汉杰吓得面如土色，“鬼子的109师团什么时候跑到了我们后面？完了，完了！”
副军长刘继进也是双目滚睁，“军座，事到如今，我们必须立即突围。”
“副军长，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左边是茫茫中条山，右边是滔滔黄河，你告诉我，我们应该向哪突围？”
刘继进神情一滞，说道：“军座，我们中计了，这是鬼子的奸计，我们不能在这等死啊！”
“要是我们炮团还在，那没说的，咱们临死也得磕掉鬼子一块肉来，可是现在我们没有重火力，只有挨打的份！”
范汉杰无力地坐了下来，突然他眼中掠过一丝精光，“传令，预备第8师继续阻击日军第108师团，随后向北沿中条山进入太岳山区开展游击作战。那里有八路，他们的压力会轻一点，能走多少走多少吧。”
“另外，将全军火炮集中在45师，传令45师务必要阻拦日军4个小时。46师立即收集船只，搭建临时浮桥，全军渡河。向总座发报，请求援兵。”
“是！”
在最后关头，范汉杰依然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只不过范汉杰深深地知道，哪怕这次突围成功，他的27军也将伤亡过半。
预备第8师在张店以南与日军第108师团已经鏖战了2个小时，日军的155mm重炮向第8师的前沿阵地倾泻了将近30吨的炮弹，师指挥所在第一轮炮击时中就被击中，师长张万全当即殉国。
日军攻势极为凌厉，左翼两个团的中央军抵挡不住，率先开始溃逃。
鬼子的第108师团立即抓住战机，派遣精锐部队占领了预备第8师的左翼阵地。
其他部队见状哪还敢抵抗，纷纷抛弃阵地溃退，一时间整个张店防线开始崩塌。
此时，两个伤亡过半的川军团正想沿甬道南下。不过，前方却被中央军的部队挡住了去路。
“你们这帮叫花子，等老子过完你们再过，现在快给老子拿枪去打阻击。”一位中央军的旅长神色嚣张地说道。
“格老子滴！凭什么你们先过？”一位川军士兵不由得骂了起来。
那名国军旅长闻言大怒，迅即掏出配枪，“嘭！”的一声直接枪毙了他。
“玛德，谁再敢咋呼？”
“怂娃子，怂娃子！”
见兄弟被枪毙，川军团开始出现骚动。
川军373团1营营长李德明心中不甘，“长官，我们怂娃子可是战斗英雄，他一个人就歼灭了20多名鬼子，你说毙就毙了，我们不服！”
“对，格老子滴，咱们不服！”一大群川军士兵顿时围了上来。
“玛德，老子要把你们统统毙了！警卫连”
“慢！”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川军372团团长龙文章跑了过来，他一把拉住李德明，“你个憨娃子，不要命了！”
“格老子滴，怂娃子是我兄弟，老子不服！”
“不服也得服！”龙文章一脚踹到李德明的屁股上。旋即又向中央军那名旅长堆起了笑脸，“旅座，我这就带人去打阻击。”
“走！”
剩下的3000多名川军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服从了命令，他们出川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至于死在哪？无所谓，人间何处不青山！
李德明是个实在人，见走出中央军的火力范围，当即对龙文章道：“团座，我们团的长官都死了，咱们373团剩下的兄弟都听你的，你说吧，这阻击咱们怎么打？”
龙文章仿佛是在看傻子一般盯着他，“你个憨货，打什么阻击，给这帮孙子打阻击？你脑袋给驴踢了！”
李德明闻言一愣，“团座，你的意思是？”
龙文章随即指了指右侧的中条山，说道：“我来之前见到一条小路，问过老乡了，直通太岳山脉，咱们去打游击去，娘的，就算占山为王也总比在这送命的好。”
“可是，我们要是不阻击鬼子，那南边的中央军可就完了？”
“完了就完了呗，他们根本没把咱川军当人看，怂娃子怎么死的，你还不清楚？何况就我们这装备又能挡鬼子几分钟？”
李德明又道：“团座，我们是来打鬼子的啊！死了就死了，可不能当逃兵啊！”
“什么是逃兵，什么他娘是的逃兵，这帮中央军的龟儿子才是逃兵，咱们去敌后展开游击作战，你看人家八路，前几天愣是歼灭了鬼子一个旅团，再看看中央军的这帮爷们，整整5万大军呐”
李德明被龙文章说的哑口无言，是啊，去打游击可不算当逃兵，将来回到家乡，咱可不是怂货。
“格老子地，团座，俺跟着你干了！”
“好，兄弟们，跟我走，咱们打游击去！”
自46师开始架设浮桥后，范汉杰的整个27军便再也没有了斗志。
本来大家是破釜沉舟，大不了跟鬼子干到底。可是现在浮桥一架，范汉杰和刘继进率先渡过了黄河，这让大家怎么玩？还玩不玩？
本来奉命阻击的45师见状立即开始溃逃，他们无秩序地逃命瞬间冲击了正在渡河的46师，刹那间整个浮桥上挤满了人。
“不能再上了，浮桥要塌了。”
桥头督战的宪兵部队见事态愈发不可收拾，直接下令：“团以上军官渡河，剩下的冲回去！”
“什么？凭什么你们当官的先走，兄弟们，这帮孙子不要我们了！”
“是啊！这帮当官的，一群王八羔子。”
“兄弟们，给他们拼了，咱好歹有个活路。”
当那宪兵团长看到他面前的士兵端起了枪，心中一惊，旋即大喊道：“机枪警告射击，快，娘的！”
“哒哒哒，哒哒哒！”
然而枪声没有丝毫作用，原本骚动的桥头更是乱的一发不可收拾。片刻之后，只听“轰”的一声，黄河上仅存的一座浮桥轰然倒塌。
北岸拥挤着渡河的部队都傻眼了。
就连南岸的范汉杰也傻眼了，突然，他心中一惊，“炮团呢？炮团的人渡河了没有？”
远远望着倒塌的浮桥，黄河北岸的27军第一炮团团长、地下党员李唯进心中一阵唏嘘，但他旋即脸上又浮现了喜色，“兄弟们，那帮高官不要我们了，他们不管我们得死活了。现在愿意跟着老子去打游击的，咱们继续做兄弟。要是想回家抱孩子的，赶紧脱了这身皮，逃命去吧！”
“团座，俺们出来就是打鬼子的，俺们跟着你！”
“对，团座，你说吧，咱们去哪都跟着你！”
炮团潜伏的几个党员开始附和，瞬间煽动了整支部队的情绪。
李唯进见状长舒了口气，朗声说道：“兄弟们，地上掉的都是枪，大家赶紧补充武器弹药，我们进中条山打游击去！”
他这么一闹，不仅仅是他炮一团，桥头的许多溃兵都加入了他的队伍，李唯进来不及进行编组，立即带人遁入了中条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