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升突然激动起来,咳得更加厉害。
“爷爷,歇会吧,先别说了。”
意欢担心得很。
“是啊,秦伯,快躺下,这事急不得,等明日我再慢慢同你讲。”
祝云和意欢一起扶着秦升躺下,又喂了他一碗药,见他慢慢睡下才放心。
祝云朝意欢招招手,示意秀秀一同从屋里出去。
“意欢,爷爷的身体,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祝云和意欢走到院中,望了一眼屋内,心里乱的很。
意欢眼圈泛红,点点头:“也找过几个大夫,都说爷爷他……”
“珰。”
祝云恼恨地一掌拍在树上,树叶扑簌簌地往下落。
“祝大哥,你流血了。”
秀秀见一道血从他的手背处留下来,立刻掏出一方帕子要给他包扎。
“不用管我,我想静一静。”
说着,他便出了院门,只留下意欢和秀秀面面相觑。
“你别担心了,祝大哥对这里熟的很,不会有事的。”
意欢看秀秀不知所措的样子,主动与她修好。
“我没事,多谢姑娘。”
秀秀初到此地,刚才见秦升看自己的眼神并不友善,心里总介意些,此时对意欢的示好却很感激。
“叫我意欢吧,爷爷一直这么叫我的。”
“意欢。”
“秀秀姐。”
两个女孩很快便混熟了,她们身世差不多,很聊得来。
“秦伯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秀秀鼓足勇气,问了意欢这个问题,她知道秦伯对祝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如果能得到他的认可,自己和祝大哥的事便会少一分阻力。
意欢笑笑:“秀秀姐,你想多了,爷爷他只是不习惯见外人,时间长了就好了。”
“哦,那就好。”
秀秀暂时安心一些,只要不是厌恶便好,有的是机会好好相处。
到了日头西下,祝云才披着霞光回来。
“祝大哥,你回来了。”
秀秀立刻迎上去,看他手上提着满满的东西,接过一些来。
“秀秀,这些是补品和药材,这些是牛肉,咱们晚上做好吃的。”
意欢上前来把补品药材接过去:“祝大哥,这个我来吧。”
“嗯。”
祝云依她的话递过去,三人各自忙碌起来。
秦升睡了一觉,气色好了很多,见了祝云更是安慰,说了很多的话。
意欢担心的很:“爷爷,您身体刚好些,这些事还是等以后慢慢再说吧。”
“没事,我今个高兴,高兴。”
秦升把祝云拉到自己身边,兴致满满。
“小公子,陪我喝一杯吧。”
“好。”
祝云见他很是高兴,也不愿拂了他的面子,一人斟了一杯酒。
“小公子,我原本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老天待我还不薄,让我还能和你共饮一杯。”
秦升眼里含着笑,说出的话却无比感伤。
“秦伯,放心,我可是要一直赖着你的。”
祝云眼中晶亮,却仍故作轻松。
“秀秀姑娘,小公子他是个好人,你一定要好好待他。”
“秦伯,我会的。”
秀秀没想到他会点到自己,立即站起来。
“别太拘着,你不过就比意欢大两岁,和她一样便好。”
秦升一脸祥和,看着三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围坐身边,心里高兴的很。
“以后,这天高海阔的,就任由你们去闯了,我是不行了,再不能陪着你们了。意欢,你去那边把我的柜匣取来。”
“是,爷爷。”
意欢依言取来,放到桌上。
秦升郑重地把它交到祝云手上:“小公子,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以后就全托付给你了。”
他拉住祝云的手,又把意欢的手覆上来:“小公子,我走后,意欢就托付给你了。她是个孤儿,命苦的很,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秦伯,别这么说,你老会长命百岁的。”
祝云几欲流泪。
意欢也立刻抽出手来:“爷爷,我哪儿也不去,我只守着你。”
“傻孩子,人总是会老会死的,谁能陪着谁一辈子呢?你还小,还有更广阔的路要走,何苦为了我穷守一隅呢?”
秦升摸摸意欢的头,眼角淌出泪来,意欢是他一手带大的,如何割舍的下。
“爷爷。”
意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秦升赶紧哄住:“好啦,好啦,我不过是说说,怎么就当真了?快吃饭吧,再不吃,这牛肉可就不好吃了。”
“对对,快吃饭吧,尝尝秀秀的手艺。”
祝云给秦升夹了一块:“秦伯,你先吃。”
“好,好,都吃,都吃。”
一桌四人各怀心事地吃起饭来,吃毕,秀秀借口胸口闷,便出了房门,到院中透气。
祝云知道她是听秦伯说要把意欢托付给自己心里不痛快,赶忙跟了过去。
“秀秀,你没事吧?”
看秀秀正对着月亮发呆,祝云轻轻在她身后拍了下肩膀。
“祝大哥,我,我没事。”
秀秀迅速低下头,不让他看到。
“秀秀,如今你对我还不能坦诚相对吗?”
祝云捧起她的脸,果然看到了泪痕。
“秀秀,你放心。”
祝云替她轻轻擦拭着泪痕,柔声安慰着:“我只把意欢当妹妹的,即使她跟着咱们,也不会对你我有任何改变。”
这话说得真诚又坦荡,秀秀立刻定住了心神。
“以后别再为这些莫须有的事自寻烦恼了,有事便来直接问我,我定不会瞒你一丝一毫。”
祝云把她揽到怀里,在她的秀发上印上一吻。
“知道了,祝大哥。”
秀秀难为情地低下头,自从互相表明了心迹,她变得愈发患得患失了,生怕有一天这种幸福长上翅膀飞走,再也不见。
“秀秀,以后别再叫我祝大哥了,叫我阿云哥吧,以前在家时,爹娘都是这么叫我的。”
祝云耍了个小心机,他不过是想让秀秀对他有一个专有的称呼,阿云哥便是别人从未喊过的。
“我还是叫祝大哥吧。”
秀秀喊不出口。
“那就没人的时候,你喊这个,好不好?”
祝云软磨硬泡,秀秀被缠得没办法,轻轻地叫了一声“阿云哥。”
“真好听,秀秀,我喜欢听。”
秀秀却瞅准机会挣脱了他的怀抱,迅速跑开,怎么这男子磨人起来,半点也不输女子呢?
回到屋里,秦升已经由意欢服侍着睡下,祝云在旁边守着,意欢和秀秀去了另一间屋子休息。
祝云赶路累了,看秦升睡的安稳,也放心地睡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意欢照旧来给爷爷清洗,连叫几声都没有回应。
“秦伯。”
祝云被喊声惊醒,也唤了一声,手碰到秦升的手,却已经没了温度。
“意欢,秦伯他,他过世了。”
祝云瘫坐在一边,意欢惊的摔了木盆,到床边来看。
秦升确实没了气息,只剩下没有温度的躯体在床上一动不动。
“爷爷!爷爷!你怎么能丢下我!”
意欢扑通跪倒,声泪俱下,她想不通,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天人永隔?
她不接受!不接受!
“秦伯,你为什么不多等等我,我还没给爹娘报仇,还没给您老养老报恩,什么都还没做,您怎么就撒手走了?”
祝云脑袋空空,拉着秦升的手自言自语着。
秀秀听到动静也进到屋里,看见这情形立刻明白了,昨夜秦升看着面色好转,却不是病有了起色,而是回光返照,那也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完整的夜晚了。
“祝大哥,意欢,你们节哀。”
秀秀经历过人间惨事,对生离死别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在这一刻,什么言语都是苍白无力,心里的苦,还要他们自己度过去。
祝云和意欢在秦升身边守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秀秀看得着急,故人已去,活着的人总不能一直沉沦。她端了些饭食过来:“祝大哥,意欢,你们多少吃点吧,秦伯他若在天有灵,也不会任由你们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祝云摇摇头,意欢的眼泪已经淌干了,心里一点念想也没有。
“我就放在这里,你们若是饿了,唉……”
秀秀说了半句,便再也说不下去,这个时候就是磨破了嘴,他们也听不进去的。
“意欢,你不能这么对自己。秦伯他会心疼的。”
祝云不忍心意欢一个女孩子受这等苦,劝了一句,就算是为了秦伯,他也要好好照顾意欢。
意欢依旧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她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经此骤变,如何不心灰意冷。
祝云见她无知无觉一般,叹了一口气,从屋里出去,看秀秀忙前忙后,一时愧疚,上前去帮手。
“祝大哥。”
秀秀看他终于有了点起色,这才放心。一个人若是长久地困在一个环境里,不疯也得出事。
“秀秀,辛苦你了。”
祝云一脸憔悴,帮着砍了几下柴,突然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祝大哥!”
秀秀惊叫一声,连忙去扶他,无奈力气实在不足以挪动他。
“意欢,意欢,快来帮忙,祝大哥晕倒了。”
她向着屋里连声呼喊,意欢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出门来,看祝云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立刻上前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