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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山长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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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塘水榭、绿树环绕,花草点缀其中,荷塘两岸书舍处处,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

    鹤翔书院的景色宜人,但陈恪却看到它的最大优势,比邻太学院就能近水得月。

    那位张夫人确实很有商业头脑,办学也要找个好地方。

    这是一位财大气粗的地头蛇,而他却不是强龙,还是实施上策为好。

    打定这个主意他就要面对高适山长了。

    高适在那个世界是中唐名臣,但大家记得的却是他的边塞诗。

    而这里的高适却是鹤翔书院的山长,一位圆脸长须的中年人。

    在他旁边的瘦脸短须中年人名叫刘复,鹤翔书院的直讲。

    双方见礼落座,高适坐在他的书桌后面,他与王凉坐在左侧的椅子上,对面坐着刘复。

    而王韶站在王凉的右手边,门口、窗边露出的十余颗小脑袋应该是他的同学。

    刘复陈述王韶罪行:“王韶公然与师辩驳,并否定前世大儒注解,实为不尊师不重道的言行。”

    待刘复陈述完毕,陈恪却拱手一礼方才郑重回道:“听刘师所言,足以证明刘师的教学方法深合夫子的教学之风。”

    这是典型的顺势反驳法,先肯定这一点然后否定那一点。

    这种方法出于《答疑解惑三百六十八个技巧》一书,这本书在那个世界挺畅销,大家都会答疑解惑的各种招式,他如使出这一招,对方会顺势使出诱敌深入之策。

    可在这里就不同了,没有这本书的世界让他占点优势,此话一出,让高适和刘复一齐讶异地看着他,而王谅也转过脸来,他们不解。

    只有王韶的目光里带着坚定的信心,在他心里,先生所言必有深意。

    果听陈恪说道:“我们知道夫子与子路、子贡等学生经常发生争论,没想刘师也是这样的教学风格,在下佩服。”

    这话让刘复无语,而高适却缓缓问道:“佩服在哪?”

    陈恪郑重回道:“自夫子之后,师将自己放在强者之位、高高在上,以俯视的目光看着学生,言出法随而不准学生拥有自己的想法。”

    “幸刘师不是这样,王韶能与刘师争论,可见刘师的教学风格效法夫子,像夫子那样听取学生的意见,否则借王韶十个胆也不敢当堂与刘师争论。”

    他死死咬住孔夫子的教学风格,让刘复还是无法否定,高适只能再次上阵,缓缓说道:“夫子之后已无人能达此境界,不应以严格的纪律来维护秩序吗?”

    陈恪回道:“学堂首在传道解惑,想夫子当年,以屋舍为学堂,也会以野地为学堂,采用师生问答、讨论的方式来授课,鼓励学生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我等不及夫子的境界,以学堂困之、以纪律束之并无不可,但禁锢学生的思维则在下不敢认同。”

    这话触动了高适,他倾向陈恪的教学态度。

    而刘复则找到反驳的理由:“《论语》注解乃历代大儒的心血,岂容质疑?”

    陈恪正色回道:“这要从儒学的历史发展来看,夫子之后,有子张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等八家,这八家对夫子的言论和思想的理解各不相同。”

    “直至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学从教书育人转变为王朝治理国家的工具,被各大门阀世家所掌握。”

    “于是对《论语》的解释渐趋统一,不再考虑夫子的本意,而将之做为世家控制学识的手段,普通百姓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

    “这种趋势一直持续到大盛末年,因世家的覆灭、大盛王朝的灭亡,我大兴立国后兴起教学之风,百姓才有受教的机会,也能通过科考进入朝堂。”

    “这时再抱着那些世家大族做出的注解已不合适,注解应充分体现夫子的本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解释才符合夫子有教无类的本意。”

    陈恪知道王韶与刘复的争论在哪,坦然说出,坚持自己的注解。

    而刘复冷笑道:“年纪轻轻竟敢给夫子所言重新注解,那你说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夫子的本意为何?”

    刘复说不过陈恪就让他当场解释,这话列在《论语》的首页,其注解已得到公认,纵王韶这样的叛逆少年也知道学习之后再经常复习,是件很开心的事。

    这句话的意思很浅显,刘复就用这句话来考陈恪,认定他没有新的解释。

    可他不知陈恪来自那个世界,更不知道那个世界的哲学家多如牛毛,《论语》的新解释铺天盖地,就这句话他能说出三种意思。

    但他还是选择自己喜欢的这个解释,“当解释这句话时,我们要从夫子的经历谈起。”

    “夫子一生都在教书育人,但他并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一间学堂,而是周游六国以推广和完善自己的学说,为此还请教过老子。”

    “从夫子所为来解释这句话,学而、就是学习知识,时、则是经常,习之、就是用学到的知识进行实践。”

    “而下面这句话中的不亦、应解为忙碌,而乐乎则是非常充实。”

    “解释起来应该是,努力学习知识,经常用学到的知识去进行实践,这样忙碌的生活不是很充实吗?”

    他对这句话的新解让外面的学子一齐张大嘴巴,而高适和王谅也惊讶地看着他,王韶却心里欢喜,暗道:“先生真乃先生也。”

    而刘复怒道:“你这是歪曲。”

    陈恪正色回道:“绝对不是歪曲,我有实证,‘三思而后行’这句话背后的故事可以证明我的解释是对的。”

    “《论语公治长》记述,‘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夫子让季文子做事前想两遍就行了,还会让他捧着一本书没完没了的看吗?”

    这话一出,站在门口、窗外的学子一起笑出声来。

    笑声惊醒了高适,抬眼看看窗外,摆手制止刘复继续说话,缓缓说道:“道理不辩不明,各有所思本是发展学术之要,但此时不是辩论的时候,王韶、你做何想?”

    他将话题转到王韶身上,让室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而王韶看向陈恪,见他朝自己眨眨眼,立刻想起他昨晚的话,躬身说道:“学生错了。”

    他的态度让众人意外。

    高适摸摸胡须沉声问道:“错在哪里?”

    王韶恭敬地回道:“先生昨晚对学生说过,‘不要质疑直讲先生的授课内容,这才是太学院判分的标准。’”

    他很聪明,将陈恪昨晚说的话进行了修改,这样一说立刻让刘复下了台阶,自己讲的课没错,考进太学院才是关键。

    而高适却惊异地看一眼陈恪,收回目光沉吟一番,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向刘师认错。”

    这个决定让众人长出一口气,刘复也欣然接受王韶的认错,带着他们回去了。

    面对这一结果王谅欣喜不已,却见高适还在沉思,立刻端坐不动。

    而陈恪心中灵光一闪,正在考量中,听高适说道:“足下可愿来我学院任教?”

    听其言王谅更加欣喜,陈恪却沉吟一下缓缓回道:“蒙山长抬爱在下欣喜不已,但在下得罪过贵书院的东主张夫人,恐无法任教。”

    他实话实说,而高适和王谅却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得罪了张夫人?

    高适低声问道:“足下如何得罪了张夫人?”

    陈恪苦笑道:“在下前往秦关城探望表兄,恰逢律军偷袭,于是参加了定远军的小部队,在一次战斗中偶遇张夫人,因不知夫人的身份而将她羁押了几天。”

    听到这个回答,高适和王谅同时舒口气。

    高适笑道:“这是公事,夫人不会怪罪。”

    随即好奇地问道:“足下在军中担任何职?”

    陈恪还是如实回道:“担任赞画一职。”

    听到这个回答高适笑了,刚才的辩论让他知道陈恪的才华极高,现在又知他曾在军中担任赞画,充分证明他有谋划能力,这样的人才就应来鹤翔书院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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