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弃子
翌日九点，绯江发生了一件大事。
市长召集了全部的官员和媒体，当众宣布了几条新令。
第一条，从今天开始，绯江实行罪犯豁免制度，只要能抓到罪犯，就可以用对方的刑期抵扣自己的刑期。
第二条，警方将会设立一个特殊调查部门，对政府内部官员和所有的大企业进行全方位的审查评估，这个部门完全独立，只听市长一人调遣，负责人是现在警署任职的警官，杨彦行。
最后一条，针对近日犯罪案件，政府决定在每个区任命一个执行官协助治理，在此之外，设立一个总长负责统一管理，总长是现任同心会的代理会长季汶。
这三条新令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市长，请问您为什么会有这个决定？”
“您这么做是和黑恶势力妥协吗？”
“市长，您有考虑过后果吗？”
“新一届的市长竞选快要开始，您是想以此来拉拢选票吗？”
面对媒体蜂拥而至的追问，市长并没有多谈，而是在保镖的保护下，匆匆离开了现场。
郊外，白家别墅。
今日来了一个新客人。
电视里播放着市长颁布新令的场面。
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绯江的犯罪率就有了明显下降。
所有人都在夸赞市长高瞻远瞩。
白元洲的脸色阴沉难看，盯着对面的人，“恭喜你啊，江市长最近名声不错啊。”
江临吓得战战兢兢，“这不是我的主意，我没想过——”
“你没想过？”白元洲的声音阴冷得像一条毒蛇，“什么罪犯豁免？是谁给你的权利下这种命令？还有，你成立的特殊调查部门，来我的公司捣乱，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江临赶忙解释道，“我没让他们这么干。”
“那是怎么回事？”
“我···”江临想起身上的炸弹，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说。
白元洲冷冷瞧着他，“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江市长，你现在的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
听了这话，江临浑身一颤。
当初江临只是许多竞选者中并不起眼的一个，无论才智还是能力都平平无奇，是白元洲看中了他，花钱为他造势，帮他拉选票，贿赂官员，这才令江临能够爬上绯江市长的位置。
换届竞选快要开始，要是没有白元洲这个金主的财力和资源支持，江临很难连任。
想到这儿，江临顾不得许多，连忙将戚罪半夜来找他，并且在他身上绑了炸弹的事情说出来。
“白先生，我也是被逼无奈。”江临将裤管掀起，给白元洲看，“我已经试过各种办法，都没办法解开这个炸弹。”
白元洲瞧着他脚腕上的炸弹，的确像是那个人的做事风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想着戚罪的三条新令。
第一条，罪犯豁免制度，是让罪犯之间互相残杀，罪犯少了，犯罪率自然也就低了。
第二条，成立特殊调查部门，结合之前爆炸引起的罢工游行，是要敲山震虎，在商政界建立一个清廉公正的秩序。
第三条，在每个区设立执行官和总长，是将同心会这个地下的黑道帮派合法化，也是正式宣布，以后，绯江一切的地下势力都归季汶管辖，他将代替叶啸天，成为绯江新的地下君王。
想到这些，白元洲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看出了戚罪的打算。
戚罪觉得他并不适合再继续成为绯江的守护者了。
戚罪想要换人。
但白元洲不确定，戚罪看中的是杨彦行，还是季汶。
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在戚罪心里，他已经是一颗弃子了。
杨彦行下了班，从警署回到家。
车放进了停车场。
锁车的时候，瞥见倒车镜似乎有一道影子闪过。
“谁？”杨彦行警惕地立刻想要拔枪。
可手刚摸到腰间，发现空空如也。
他的枪不见了！
接着，还没等杨彦行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狠狠一推。
杨彦行的手肘立刻后击，在警校进行过专业训练，杨彦行身手一流，近身搏斗更是出类拔萃。
但他的速度快，敌人的速度也不慢。
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一样，挡住了这一记肘击，还有心情调笑，“杨警官，反应不错啊。”
杨彦行抬脚踢去，对方侧身闪避，同时抬脚踹去，杨彦行的腹部中了一击，但他不顾疼痛，再次挥拳。
对方没想到杨彦行还要继续打。
本来只想玩玩而已，但杨彦行显然是认真了。
最后，他只能一只手扭住杨彦行的双手，强硬地将人压在车窗上，“我说，杨警官，玩够了吧？”
杨彦行痛得面色扭曲，“戚罪，把枪还给我！”
“原来你认出我了。”戚罪挑了挑眉，“那还跟我打？”
杨彦行又气又恼，他是警察，看见罪犯当然不能无动于衷，“放手！”
“杨警官，你求我啊？”戚罪故意道。
杨彦行的脸色青白交加，“戚罪！”
戚罪笑了一声，松开了手，没再戏耍他。
杨彦行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没再向戚罪出手，他知道自己不是戚罪的对手，再动手也只是自取其辱。
“外面到处都在通缉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杨彦行冷冷地盯着戚罪。
戚罪勾唇一笑，靠着车门，“所以我来找杨警官投案自首。”
“这可不是投案自首的方式。”把他打成这样再说投案自首，谁会相信戚罪的鬼话。
戚罪挑了挑眉，“那么，就当我是来帮你破案的吧。”
破案？
杨彦行立刻想起了叶啸天的死，“你知道杀死叶啸天的人是谁？”
听了这话，戚罪瞧着他，神色玩味，“杨警官怎么知道凶手不是我？”
“太巧合了。”杨彦行道，“我那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杨彦行从口袋里将一个信封递给了戚罪。
自从那天之后，杨彦行就一直将这封信随身携带。
戚罪拿起信，瞥了一眼。
上面正是他和叶啸天见面的日期和信息。
为了将杀死叶啸天的罪名嫁祸给他，让警察当场撞破，的确是计划周全。
“就因为这个？你相信我？”戚罪看向杨彦行。
当然不止是这样，这封信只是令杨彦行生疑。
要证明戚罪没有杀人，需要更多的证据。
“我回过现场，查看过子弹痕迹，叶啸天一共开了五枪，打中的是他自己的手下。”
叶啸天没理由对自己的手下动手，唯一的解释是，他的手下反水了。
“那个侍应的枪里少了一颗子弹，和杀死叶啸天的一样。”杨彦行道。
所以，当时应该是叶啸天的手下背叛，正好在戚罪和叶啸天见面的时候，杀死了叶啸天，然后又被他们当场撞见。
戚罪就成了杀人凶手。
“我一直以为杨警官讨厌我，想不到，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杨警官这么不遗余力。”戚罪笑着道。
其实想要知道事情真相，只要认真去调查就行了。
但所有人都不在乎真相。
在他们眼里，戚罪已经是一个罪犯，杀一个人，和杀一堆人，根本毫无区别。
所有人都将戚罪当成了杀死叶啸天的凶手，为抓到了他的犯罪证据而大肆庆贺。
“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杨彦行冷声道。
他和那些人不同，并不将抓人当成一场输赢的较量。
杨彦行虽然不赞同戚罪的做事办法，但他却了解并且相信戚罪不是杀死叶啸天的凶手。
戚罪瞧着杨彦行，“我早就说过，现在像杨警官这样的警察，越来越少了。”
杨彦行的神色微黯，“但我没办法让他们取消通缉令。”
在他发现真相时，就已经汇报给了上级，希望能够撤销通缉令。
但上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认定戚罪是凶手。
取消通缉令，这要警方的面子往哪里放。
戚罪对此早有预料，“他们受了命令，当然不可能放过我。”
杨彦行皱起眉头，“谁的命令？”
“当然是陷害我，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戚罪说出了一个名字，“白元洲。”
“白元洲？”杨彦行愣住了，“你哥哥？”
他怎么也没想到，凶手居然是戚罪的哥哥。
“他为什么要杀叶啸天？”杨彦行不明白。
叶啸天和白元洲这两个人，虽然是绯江两家家族的家主，但背景一黑一白，叶啸天是龙图帮的老大，而白元洲做得一向都是正当生意，两人根本毫无往来。
“白元洲是叶啸天的金主。”戚罪道，“他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就连你们警署署长，都在收他的钱，听他的话。”
杨彦行的脸色骤变。
怪不得当时案子刚出，几乎都没有调查，署长就立刻下了通缉令，知道真相也并不撤销，反而劝他，像戚罪这样的罪犯，无论以什么样的罪名逮捕，只要把人抓到就行了。
他以为署长也是心急想抓住犯人，毕竟之前，戚罪三番两次脱身，令警方大失颜面。
于是，杨彦行虽然不满，但也没有继续争吵下去。
但现在，原来只是上面受到真正凶手的指使。
杨彦行一时间觉得信念有些崩塌了。
“杨警官，不用这么惊奇，你现在是特殊调查部门的负责人，应该查到不少东西。”戚罪在旁凉凉道。
杨彦行的脸色又青又白，攥起了拳头。
他一早知道警署内部存在着一些问题，贪污之风盛行，但他以为这只是部分现象，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改变。
但在他成为特殊调查部门的负责人，拥有更多的权限调查之后，他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绯江的上层已经全然腐朽。
“我手上有一些证据。”戚罪朝着杨彦行道，“可以让你抓到白元洲。”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杨彦行听着戚罪这命令的口气，不由得蹙起眉头。
虽然戚罪不是杀叶啸天的凶手，但他依旧是一个罪犯。
他凭什么听一个罪犯的指挥，帮戚罪对付白元洲。
戚罪笑了，“杨警官似乎弄错了一件事，不是你在帮我，而是我在帮你，抓坏人是你们警察的责任。”
杨彦行神色复杂，望向戚罪。
他并不认同戚罪不择手段的做事方法，但他知道，他们的目标一致。
都是消灭绯江的罪恶。
杨彦行朝着戚罪伸出了手。
戚罪不解他的意思。
“我的枪呢？”杨彦行道，让他去抓人，总得先把枪还给他吧。
“枪？”戚罪的表情一脸无辜，“不是在杨警官自己身上？”
杨彦行手一摸，拿到了自己的枪。
就像他不知道戚罪什么时候把他的枪偷走，他同样不知道戚罪什么时候又把枪还了回来。
戚罪笑得一脸戏谑。
这家伙就喜欢把人耍得团团转，他享受这种戏弄人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