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将者难仁
第八十五章 将者难仁
林威看出了自家郡主脸上的痛苦表情，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西北边军、林家部众，向来忠心不二、团结无异，这是林达海精心治军的成果。
大家出生入死，上下同袍都将彼此视为兄弟，过命而相信。
在这样的队伍里，出了一个奸细，而且还是在围城困境之下爆出来的，可谓是可恶至极了。
如果这个奸细只是因为被围困日久而投敌，那还则罢了，顶多是意志不够坚定、气节不够坚硬。
但是如果这个细作早就潜伏在军中，但是却在同袍生死之际，向外出卖消息，那虽万死难辞其罪！
“郡主，我即刻选人去查吧？眼看着北孟大军就要攻来了，就算查不出人也要在西、北两面城墙排专人警戒，以免出现差错！”
面对林威的建议，林清儿在恍惚之下也不多想，先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那就麻烦威叔亲自选人，务必可信可靠，我身边的侍卫也可调遣，着重看护弩具和城门所在，谨防破坏！”
林威领命而去，留下来的林佑看着自家郡主难过的样子，劝道：“郡主，慈不掌兵，而兵者诡道也。”
后者没有应他，只是淡淡问道：“何意？”
“郡主，卑职所想，您不必如此，既是细作，即为敌人！战场之上，存己杀敌，乃自然之理，无可厚非，无可思索犹豫！
“而今侯爷在伤，您作为中军大将、全军指挥，切不可优柔寡断，卡在心坎上！您是要为全军负责的，这个嵌州的军民都指望着您啊！”
林清儿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被平日里最莽撞的林佑这样规劝，欣慰道：“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人，左将军是难得将才。”
“我倒不希望自己是个将才，我想的是三军之帅，扫荡天下无往而不胜！如此方为真兵者。”
林清儿看着并不演示自己膨胀欲望的林佑，有些担忧的同时也不免羡慕。
沉默了一会儿，林清儿也感激般地规劝了林佑两句：“左将军，为将者，自当爱兵如子，方可在战时平时都威信服人。你真该改一改你那过度重战的性格的，多让部下示意关心爱护，这亦是强军之道啊！”
林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对着林清儿托了托手鞠躬下去，道了声“多谢郡主。”
林清儿知道难劝，三言两语来之不及，目下可不是时候，便让和林佑详细询问敌军动向。
等林佑说完之后，林清儿也不解地走到作战地图前俯首：“究竟适合原因，让一直无心实攻嵌州的北孟军如此大动干戈？”
想了一会儿，林清儿又毫无头绪，只好问：“我军守城，应当无虞吧？”
林佑心里早就有了预判，此刻直言相告：“守城无虞，但是伤亡必然大于前几次。”
这个不消多说，前几次北孟人的进攻都是有模作样，属于是收着劲来打嵌州的。
兵力、装备、势头和目的，必然都不是能和这次相提并论的。
而嵌州守军，虽然如今士气有所回升，但是生猛的精力大多消耗在前几次的防御上，而今依旧是身心疲累之军。
且多次防御烈度不高，一来让守军有所松懈，二来可能会难以适应。
如此来说，守军这次的伤亡，必然远高于前几次。
如果这次的来势汹汹是真材实料的，那嵌州守军这回不得不面对的就是真正的硬战了。
其实这个林清儿心里也是有数的，只不过这也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一则。
因为判断出了北孟人无心真的硬攻嵌州，林清儿这段时间的部署和指挥几乎全都是在为了尽量减少守军的伤亡损失，其余倒都还在其次。
现在真到了要让她下令让众多将士以死卫城的时候，林清儿反而安不下心了。
其实，这次北孟大举侵袭西北，到林达海率军外围作战败退之后，林清儿才真正有了作为最高指挥统军指战的机会。
在此之前，林清儿从来没有过真正指挥大战的经验。
直到真的有人为了自己的命令而不得不去受伤、不得不去死的时候，林清儿才切实感受到了那份纸上谈兵无法深切体会到的重压！
成千上万的性命压在肩头，大胜则万幸，败亡则心碎。
“郡主，您若是不愿意”
林清儿很清楚林佑想说什么，但是她毫不犹豫地叫停了林佑的话，因为她同时也十分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悲哀，有时却也是无可奈何，我是林家现今的掌权人，西北侯府是我林清儿在管，这一战的责任自然也应该我来担!”
林佑敬服地看着这个年纪还要在自己之下的女孩，心中感慨不已。
外面忽然惊呼：“投石来了！投石来了！”
一个军官喊着冲了进来，随后耳力奇佳的林佑就听到了道道划过空气的长音。
他一把拎起了旁边搁置的盾牌，然后拉着林清儿远离窗口后退，将其护在了身后。
不多时候，他们就听到了新的一轮巨响。
没错，不是一阵，而是一轮。
每一阵似乎都有三五颗石块撞击的动静，每一波最少估计也有物流阵巨响同时响起，而这一轮投石下来，外面的撞击声和剧烈摩擦声听得人牙根痒痒！
林清儿不自觉地畏缩，却心虚地看向工事门口。
外面能够听到设施被破坏、将士哀嚎呜呼的声音，还有纷乱的指挥命令声。
林清儿觉得好无力，她作为统帅，但是却不得不让她的部下硬着承受这些攻击。
她现在下不了命令，只能希望各部都能够按照抵御矢石攻击的预案做好规避。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伸出手抓在盾牌的把手上，算是不完全躲在林佑的保护之下了。
忽然，她听到了外面又传来了痛心的哀嚎声和咒骂声，有人在哭骂着什么，而且还是个妇人的声音。
“外面何事？！”趁着巨响的间隙，林清儿对着门口警戒的侍卫问道。
他们的目光似乎就在看着某处，而听到自家郡主的问题之后显然犹豫了一下，才终于告知：“有一颗飞石弹在城郭上，落到后面的民房去了，应该是砸死了人”
侍卫说到最后，于心不忍地垂首下去。
而林清儿紧紧地闭住了眼，心中暗暗记下这一笔仗。
明朝他日有北伐之时，就是为大周百姓无妄之灾的雪报之日！
统一天下、女子登顶是林清儿的野心，这份野心自然也包括对北方强敌的制服！
任何一个寻求安稳、强大富饶的中原王朝，都绝对不会任由北方民族的强势发展。
大周八百年，大规模的北伐就不下三次，这是中原统治者的一项“使命”！
而作为自由领略边境强敌残酷的将门之女，林清儿的这种使命感是无比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