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走别人的路
午餐时间，苏港一边吃着沐芙蓉根据《随园食单》复刻的糟菜，一边刷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你觉得秋江天和武从风cp概率有多大？”
沐芙蓉正在跟一块嚼不烂的红烧牛肉较劲呢，没听清苏港在说什么，抬起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苏港又说了一遍，沐芙蓉这次听清了，但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努力咽下嘴里的牛肉，求知欲很旺盛地问道：“cp效率？什么意思啊？”
苏港瞪了一眼沐芙蓉，拖长声音说：“我说的是cp概~率。cp，coupling，你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奥，了解了解！”沐芙蓉点头，为了显得自己并不是太out，讪笑着找补道：“刚才没听清，还以为是效能系数coefficientofperformance呢。”
“那是cop好吗？”苏港扶额，有气无力地说：“沐芙蓉，你难道是生活在真空里的吗？”
坐在他对面的沐芙蓉则眼皮也不抬地说：“杠哥，你说你整天关注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是想生活在垃圾堆里吗？”
苏港一噎，放下手，叹口气道：“我这还不是为你操心！”
“为我操心？”沐芙蓉从苏港手里夺过盛糟菜的小瓶，夹了些糟菜放在自己的餐盘里，又把瓶子塞回苏港手里，同时奉送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想骗吃骗喝就直说。”
苏港恼羞成怒，狡辩道：“你还别不信。知不知道这事儿对你的影响是什么？”
沐芙蓉斜睨着苏港，一副我看你能编出花儿来的表情：“说说看，对我有啥影响啊？你要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请你吃饭。”
“嘿我这暴脾气。不展示点儿专业水准还镇不住你了。”苏港一脸的慷慨激昂，声音却压得很低，凑近沐芙蓉说：“用专业术语说，就是秋总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你做了冲稿。”
见沐芙蓉眨着眼睛半天没吭声，知道她没听懂，就问：“知不知道冲稿是什么意思？”见沐芙蓉摇头，就说：“举个例子吧，如果网上充斥了对你不利的各种讯息，你应该怎么办？”
沐芙蓉干脆地回答：“置之不理。我相信清者自清。”
苏港叹气：“很好，很沐芙蓉！但我说的是正常人的思路。”
见沐芙蓉还要辩解，苏港示意她先别说话，自己则继续说：“所谓冲稿，就是通过各种手段让其他的热点信息迅速发酵，以此来冲淡对你不利的信息的热度。”
沐芙蓉：“所以呢？”
苏港：“所以，你这个昔日网黑已经迅速被人淡忘了。就这么几天，你在秋奥热度排行榜上，已经经历了从默默无闻到炙手可热、再到冷冷清清的大起大落。可惜啊，你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沐芙蓉：“不知道不是更好嘛。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说你这骂谁呢？谁是庸人啊。可怜我这颗心啊，给你操的是稀碎呀”苏港捧心，做痛不欲生状。
沐芙蓉翻了个白眼：“奥~，好吧好吧，我请你吃饭。”
苏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沐芙蓉这个铁公鸡怎么舍得出血了？嘴上却说：“去哪儿吃啊？事先说好，小肠陈卤煮我可不吃啊。”
沐芙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说道：“那就去我家，我亲自下厨。”
果然还是个铁公鸡。不过看在沐芙蓉厨艺不错的份上，苏港也就点头应允了。但随即又把脸一板，看着沐芙蓉说：“无事献殷勤。说罢，你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沐芙蓉大喜：“知我者，杠哥也！”
苏港故作不悦：“说什么呢？”
沐芙蓉赶紧承认错误：“不是，是港哥。苏港学长。”
苏港岔开右手拇指和食指，托住下巴，说：“这还差不多。说吧，蓉儿学妹，有什么需要本学长指教的？”
沐芙蓉苦着脸：“还不是项目的事儿。”
苏港：“怎么了？麻长老又为难我的小师妹了？”
沐芙蓉：“这次倒不是她。是c5系列动态影像光敏件国产化的事儿。”
苏港有点诧异，问道：“那个小项目不是两三年前就默认死亡了吗？当年管项目的刘娜都离职了。”
沐芙蓉闷闷道：“你也说了，只是默认死亡，项目并没有正式关闭。如今日本供应商产能不足，奥通总部的leadbuyer又重提了开发第二供应商的需求。然后就有人发现还有这么个项目没关闭呢。昨天阮博士把我叫过去，又是好一顿激励。”
沐芙蓉越说越烦躁，索性把夹起的一块牛肉又扔回餐盘里，说道：“这是牛魔王的肉吗？铁嘴钢牙都咬不动！”
苏港把玩着手里装糟菜的小瓶子，把瓶盖反复地打开又拧上，半晌，才说：“现在的主要问题还是在sourcing那边吧？他们说找不到能接手的供应商，对吧？”
沐芙蓉点头，气鼓鼓地说：“是啊，我今天上午去找了sourcing经理周崇礼。他说，那家日本供应商做这个在世界上都是独一份。还说，德国总部在欧洲都找不到第二家供应商，在中国就更不可能了。我不爱听，就说也不能一味地崇洋媚外吧。谁知他就不高兴了，说话虽然不带脏字，但挺难听的。我懒得学舌，总之一个意思，让他们在国内找新供应商，纯粹是赶鸭子上架。”
苏港不屑地笑笑：“你别说，咱们家的sourcing还真是鸭子，不过是喂饱了的大肥鸭。让他们上架用赶是不行的。要杀鸭拔毛、再挂在架子上，烤得滋滋冒油，才能发挥他们的价值。”
沐芙蓉依然没精打采，说道：“逞口舌之利有什么用啊，关键是怎么才能烤出他们的油来？”
“你可以试试，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苏港的笑容中透出几分冷意，问沐芙蓉：“你知道sourcing和purchasing的区别吧？”
沐芙蓉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道：“sourcing的词根是source，也就是源头。sourcing的意思就是沿着供应链向上游源头探索，对于产品开发而言，就是寻找最适合的物料、最适合的供应商。而purchasing的词根是purchase，也就是负责买买买，职责包括询价、下单、跟踪订单、催单、收货、付款等等。”
说完，沐芙蓉又看着苏港说：“问这个干嘛？这么简单的事，谁不知道啊？”
“咱家的sourcing就不~知~道~。”苏港拖着腔调说：“你仔细想想，咱家的sourcing，干了多少真正该sourcing干的活，又抢了所少人家purchasing的饭碗？”
“是啊，还真没见咱家sourcing开发过多少新供应商。国产化的新项目，向来是左手进，右手就扔给现有的供应商。很少见他们去考察发掘新供应商，最大的爱好就是和供应商谈价格。”沐芙蓉看向苏港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佩服：“以前没想过这些，如今听苏学长一席话，胜读十本小红书啊。”
苏港嘚瑟地摆摆手：“哎~，不要搞盲目崇拜。以后多请我吃吃饭就行了。”
沐芙蓉再次白眼翻他：“说你咳嗽你还喘上了。这半天也没说出来，我到底该怎么做呀？”
“不是告诉你了嘛，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苏港已经吃完了他的茄丁面，端起汤喝了一口，咧嘴说了句“真咸”，又放下了。
见沐芙蓉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苏港才接着说：“他们不做寻源，你可以自己做呀。c5光敏件的材料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国内完全可以采购到。没有了材料方面的硬限制，剩下的瓶颈无非就是制造工艺。秋奥现有供应商不愿意搞，我猜是因为嫌这个东西太鸡肋——开发有难度，前期成本投入高、风险还大，弄不好钱就打水漂儿了。没办法，秋奥现在的多数供应商，跟咱家sourcing一样，日子过得太舒服就会缺乏进取精神。”
沐芙蓉若有所思地点头：“秋奥现有的供应商干不了，或者说不愿意干，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去找有能力，也愿意尝试的新供应商。”想了想，又发愁道：“可我又不是sourcing，怎么知道去哪儿找呢？”
苏港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展会。”
“展会？你是说下周在鹏城举办的全国医疗展？”沐芙蓉眼睛一亮：“有道理啊。这样的大展，不仅像咱们这样的医疗设备公司会参加，供应链上游的各级供应商肯定也有很多会去参展！我就不信了，堂堂大华夏，就找不到一家能做也肯做的供应商。”
苏港看着喜形于色的沐芙蓉，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出一个喜悦的弧度：这个缺根筋的柴禾妞，很多别的女孩心心念念的东西在她那儿被视若无物，别人不上心的她却倔乎乎地锲而不舍。
然而，沐芙蓉没高兴两分钟，脸又垮下来了：“可是展会在鹏城，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的确，两年一度的鹏城国际医疗展，秋奥医疗公司派去参展的队伍虽然庞大，但主要是市场营销部和供应链管理部两个部门的人员。其他如技术部、生产部参与度也比较高。至于npi管理部，除去阮世斌本人外，通常只有两个参展人员名额。前年就是苏港和麻可怡这苏麻二老陪着阮世斌去的。今年如果npi还是只有2个参展名额，绝对轮不上沐芙蓉，即便名额有所增加，像沐芙蓉这种部门里最资浅的人士，也基本是与展会无缘的。
苏港说：“现在应该还来的及。你下午就去找阮博士，告诉他你想去展会，同时阐明你必须要去的原因。”
见沐芙蓉面露难色，苏港难得板了张严肃脸，看着她说道：“lotus，天上不会掉馅饼，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
顿了顿，苏港又缓和了语气鼓励道：“你前几天义无反顾地加入了fc项目，今天又大义凛然地接受了c5光敏件国产化重启的任务，阮博士无论是里子还是面子，总会照顾你一点儿。老同志不糊涂，只可惜柿饼子太软，禁不住某些人死缠烂打的拿捏。不过，这一招人家能用，你为什么不能？”
沐芙蓉摸摸自己的脸，实事求是地说：“脸皮不如人家厚实。”
“那就去练练你的脸皮！”苏港作势挥拳。
沐芙蓉也抖擞精神，抬手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敬礼姿势：“是！请学长放心，我一定以苏麻二老为榜样，努力修炼脸皮！”
苏港也不生气：“嗯，孺子可教。哎，那个学费别忘了！”
沐芙蓉点头：“没问题，周末来我家，给你做顿好的，保证你在外面五星级米其林餐厅都吃不到。”
苏港捂脸：“以后出门别说你是我学妹啊，我丢不起这人！告诉你，记住了——米其林餐厅最高就三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