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怎么想的
房门打开,照进更亮的光。
远儿站在外间就看见郎君坐在榻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郎君,您这么早就醒了。”他迈进里间发现不对,郎君今天穿的还是昨天的衣裳。
郎君本就爱洁,在公主府里时间愈久,他更是爱洁到了极致。
衣衫一天至少一换,自从练拳开始,一天两换。
变着花样的换。
远儿没听见回音,察觉不对,走的近了,
“郎君,您怎么啦?”
瑥羽放下手里的账册,语气疲惫,
“主院有信了吗?”
远儿把窗打开,一股桂花的香气飘进来,若有若无的。
“还没呢,您就别担心了,采苓和绿衣都不担心,公主一定是都安排好了的。”
这一说不要紧,瑥羽听到直接被戳了痛处。
公主没有安排他。
走前没对他说一句。
他起身走到外间去洗漱,今天是月课考的日子,再不想出门也要去的。
他要在玉章学府稳稳的待下去,就必须要完成早前应下的“战帖”。
成绩考过那帮挑衅的人里面最好的那个。
他在脸上扑上冷水,冰冷的刺激让他打起点精神。
水珠粘在他微翘的眼睫上,又滴落下来。
“郎君,我祝您今天笔墨流畅,思路清晰,一举夺魁,扬眉吐气!”
远儿给他递上巾帕,忙不迭的说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祝词。
一大早的,博个好兆头。
瑥羽接过巾帕擦拭,面上展开一抹柔和的笑意,
打趣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科考。”
不过他此生都不能科考了。
远儿努努嘴,“郎君,管他是什么考呢,反正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明白,您是秀外慧中。”
瑥羽走出寝房,把心里的郁气舒开,
“还会反过来打趣我了。”
远儿没说话。
他觉得郎君心里苦,但他陪着郎君呢,怎么也不能天天吊着个脸,让他心里更苦。
苦中作乐吧。
好在公主是好相与的主子,还准许郎君与朱老板接应上,开了羽华堂分店。
有钱在手打点四下,远儿就不那么愁。
刚来芝兰院的四个小厮很听他的支使,让他节省了很多不必要出的力气。
这样他能全心照顾郎君。
虽然大家都有月钱,但谁会嫌钱多呢?
瑥羽没心情用朝食,饭摆在花厅里,他却走到了不常去的小径上。
呆呆的望着一棵石榴树。
树身不高却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树上的石榴已经挂满了枝头。
公主的寝房前也有石榴树,石榴没人摘,有的已经熟开了肚皮,露出了红艳艳的籽粒。
晶莹剔透,如同宝石,如同
如同她纤细手指上的丹蔻。
怎么能不想她呢,他们已经十几个时辰没见了。
忽然他听到一阵微小的闲谈声,“打听了吗?公主回来了吗?”
“没呢没呢,你打听的这么勤,不怕绿衣姑姑冷脸?我是不敢去问了。”
“哎,我听高嬷嬷身边的常画说的,公主就算在外面过夜,也不会在芝兰院留宿的。”
“你可不能乱说!公主那么喜欢咱公子,天天在一块,咱们的地位早晚要跟着公子水涨船高。”
“我可没乱说,你见公主在芝兰院住下过吗?你见公子在主院住下过吗?”
“有一次啊”
“就那一次,后来还有吗?我方大哥成亲的时候,小两口那叫一个腻歪,开了荤的人多少天不出屋门。”
远儿刚到了花厅,看饭还在桌上摆着没动,走到小径丛中去寻郎君,不期然听到了最后一句。
他晃了晃白着一张脸的郎君,想安抚他,
往灌木丛下怒斥了一声,
“说什么呢!”
灌木丛后面颤颤巍巍钻出两个人影,是芝兰院的两个小厮,
他们忙不迭的跪在地上,“公子恕罪,我俩真闲的慌,胡说八道说梦话呢!”
“公子恕罪,我掌嘴。”说着就要打在自己脸上。
虽说公主府最大的主子是公主,但芝兰院这里,瑥羽公子才是他们要诚心巴结的。
瑥羽公子常常不在芝兰院,回了府就往主院去。
瑥羽公子是什么脾性,他们还真不知道。
只知道远儿哥脾气时好时坏的,但心挺软。
私下议论公主榻上的人,他们没底,有些害怕。
瑥羽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出声问,“常画还说什么了?”
他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小厮两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叫常明讨好的回了话,“公子恕罪,那都是我胡编的,可别往心里去。”
瑥羽伸手漫不经心把一颗石榴摘了下来,给他,好似没有半分情绪。
“她说什么了?老实回话,不会罚你。”
常明急忙伸手接过那颗红彤彤的大石榴,咽了口唾沫。
见公子没发大火,一股脑的把想说的说了,“公子,我们也是为您着急。”
“常画说您前些日子受了歹人欺辱,身子恐怕有恙,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侍奉公主。
“我不信,我跟她吵吵了。”
“公主可宝贝着您了,您不是天天都在主院吗。”
“有恙?”瑥羽想到自己身上已经快好了的伤痕,心里蓦然脆弱。
常明不知道怎么说了,“哎,就是公子,她心里不干净,说的话也不干不净。”
瑥羽真正的迷糊了,“说什么不干净的了?”
常明捧着那颗石榴,艰难的抬头看了看公子。
怎么可以那样说他,长的像神明般的俊俏人,如何受得了。
听说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呢。
他不忍说出来了。
可瑥羽不解,一定要问明白。
问到最后,说到最后,
远儿立刻踮着脚,捂了郎君的耳朵,
“您别听他们胡说那些脏的!”
瑥羽身子晃了晃。
学室里整齐排列着一张张书桌,学子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写着策论。
瑥羽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纸张,握着毛笔迟迟没有动。
他脑海里不是怎么破题,而是回响着常明说的话,
“说您在外面与人有染。”
“公主心里膈应。”
瑥羽一阵阵钝痛,那疼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手中的毛笔似有千斤重,再也无法落下。
心中的委屈如藤蔓般缠绕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
他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公主的事情,为何要遭受这样的无端猜测?
闭上双眼,试图将那些痛苦的思绪赶出脑海。
然而,一闭上眼,公主的身影便浮现在眼前。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宠溺,还有她总是赶他回芝兰院,从不拖泥带水的样子。
他想她想的心慌难眠,流连忘返。
那时候她看着自己那副缠绵不舍的样子,又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