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漂亮又无辜
深宅静院,今天的星光有些黯淡。
楚乐仪走在前面,瑥羽稍稍稍落后。
他离得不远不近,清贵如竹的气韵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在心里打定主意,他绝不会主动跟公主说话。《雅趣解语篇》上那些风情技巧,他绝不会用。
就算是公主对他不满意,他也要扮成一根冥顽不灵的木头。
楚乐仪在“吃了吗?”和“今天做什么了?”之间选了后者。
瑥羽气闷,还问他今天做什么了?她不知道吗?
或是她在提醒他,应该表现表现自己学到的东西?
瑥羽瑰丽的脸上一片冰霜。又不得不回,
“回殿下,嬷嬷来教了些”他说不出口,嗓子沉闷。
“交什么?”
公主府里的大小事都是高嬷嬷在操持,她很少费心过问,除非有重大的事件。
高嬷嬷会主动请她拿主意。高嬷嬷会交给瑥羽什么东西?
瑥羽硬生生憋出几个字,“教了些规矩。”
“规矩?”
楚乐仪立刻没了兴趣,高嬷嬷的规矩意识比任何一个人都强,她也是偶受其扰的那个。
一些被忽视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他一个人在书阁里,连灯都不点的落寞样子。
看来他也对那些莫名其妙、动不动就要“端谨”的规矩有些抗拒,谁喜欢老被管呢。
遂安慰他说,“习惯就好了,高嬷嬷是母后派给我的,平常我也要敬她几分。”
他的眉峰轻拢,双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之色。
公主语气中的无奈是什么意思?高嬷嬷来这,不是她的意思吗?
他试探,“嬷嬷让人教我怎么侍奉殿下。”
楚乐仪一听,脚步慢下来,正好和瑥羽落在一个步调上,抬头问他,“教你什么了?”
瑥羽看她眼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不似作伪,他不知道怎么答了,公主真的不知道吗?
楚乐仪发现瑥羽一脸的难言之隐,边走边想。
突然直接在他身前停下,拦了他的去路。“不管教给了你什么,都给我忘掉!”
瑥羽差点撞上公主,快速的退了半步。
公主竟然这样说,看来真的不是她授意的。
或许是皇后娘娘,或许是太子殿下,或许,都有。
他心里的愤懑散了点,总归不再想朝着她使气了。
脸上那层冷意撤下去,想了想,垂下眸子说,“谢殿下。”
“侍奉我,当然是跟我学,我会的花样多。”
楚乐仪眼神清澈,坦坦荡荡,不见一丝晦涩,仿佛说的是一件可以摆到明面上交流的学术。
一句话把瑥羽震了个翻天覆地,他的耳朵已经红的不像样子,才刚在心里原谅她,她就来这一出!
瑥羽气结。
楚乐仪特别喜欢看他现在这种状态,漂亮又无辜,迷迷瞪瞪的大眼睛。
再调戏下去就会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真想掐一把。
这么想就这么做了,她抬手在他的耳朵上捏了一下,“疼不疼?”
耳垂上温热的触感让他起了颤,他尽力克制才没能发出喉咙里的声音。
公主没用多少力,他不疼的,可现在的情形只让他觉得羞,如果他说不疼,她会不会又碰自己?
瑥羽干干脆脆的应了个“疼。”
她接着说,“疼怎么不哭啊?”
瑥羽这刻的瞬间涌上来的泪意,不是生理性的,是心理性的。
她三两句就把他绕的羞上加羞,他实在顾不得礼仪,顾不得语气是不是恭顺。
含着埋怨带着轻愁,将那两个字咬的极重。“殿下!”
却不能走、不能退,她还在跟前挡着他。
她就那样抬眸看他,那么愉悦。
瑥羽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倔强,不想让她那么快乐。
楚乐仪没忍住,嘴角挂上了笑。真不禁逗啊!
回转脚步继续慢慢悠悠的散步,瑥羽这院子够大的。
楚乐仪此刻松散下来才觉得身上疲乏,却山寺那台阶,对上她这个弱鸡身体可不是闹着玩,她的小腿肚突然有点抽筋。
楚乐仪清凌凌的说,“今日我在却山寺走了三百多阶,现下才觉出腿疼。”
话题转的太快,瑥羽又愣了。
她又补充,“别人也有坐一顶小轿子上去的,我向佛祖求的是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心必须要诚,所以上去下来都是走着。”
瑥羽心里柔软了一下。
她继续补充,“你摸摸看,这小腿都比以前肿了。”
瑥羽的心凝固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小腿以前是什么样子!
现在又算不算肿!
重点是,她怎么可以叫他摸!
不知羞。
他素来知礼守礼,前几次的孟浪举动都让他羞意难平。
比方说她拿着他的手抚到膝头,又比方说他被拉着与她同坐一榻,还挨的那么紧。
偏偏这样的举动,次次都是公主殿下主动的。
他心里又羞愧又难耐,刚才被碰过的耳朵更是像烧着了一般。
楚乐仪见他还不吱声,加了码,
“如果你肯背我回主院,我就答应不教你那些乱七八糟、颠鸾倒凤的技巧,怎么样?”
瑥羽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
“殿下瑥羽粗鲁,恐怕背的您不舒服,这就去给您叫一顶轿子。”
他飘然一转,慌张逃走,沿着半明半暗的石子路,去找离他们八丈远的婢女。
楚乐仪看着他的背影彻底笑出了声。
“哈哈哈……”
怎么办啊,一见他就想欺负。
瑥羽失眠了。
他仰面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绛色锦被,白色的里衣露到胸膛处。
墨发散在一边,几缕青丝搭在额前。因为翻来覆去把衣衫搅得松散,领口微开了一点。
本来以为自己会越来越仇恨,越来越黑暗,但并没有。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他知道公主喜欢吓唬他,然后达到某个目的。
今天却只吓唬了他,没让他做什么。
他困惑。
辗转,睡不着。
他用手抚上被她捏过的耳朵,骨节分明的手在耳垂上流连。
分明没那么难熬的,当时怎么就火烧火燎了?
瑥羽隐约有个猜测,公主虽然言行肆意,却没真的要怎么样他。
连让他头疼的那些所谓侍奉的“方法”,对她来说也如同玩笑一样,可以随便开。
她根本不在意。
瑥羽有种自己受辱了但是对方并不想辱他的错觉。
她好像是在逗弄他。
即使他不肯背她,擅自离开,她也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
他听见那笑声洋洋盈耳,把他的今天的不安都驱到夜空里,再无影踪。
慢慢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深长,偶尔会轻轻皱眉,似乎在梦里遇到了什么难题。
梦中是午后书房,明艳的少女陷在躺椅里,还有她丝绦缠住的腰。
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