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个瞌睡，一个递枕头
淮帝的丧礼，极尽哀荣。
绵延数里的仪仗，白幡招展，哭声震天。
与此同时，大雍迎来了新的帝王。
慕容璟登基后，立楚玖玖为后，却没动朝中各派势力，只废黜各种对百姓的盘剥。
谢府闭门谢客，一时间门庭冷落。
昭华还住在公主府，一如从前。
裴玄接管锦衣卫，大肆铲除慕容煊的残党。
只是他行事已不再如从前那般狠厉，反倒温和许多。
只不过如今的他，除了锦衣卫，平时索性赖在公主府。
不知觉中，凌厉的冬日已过。
公主府中，春日的暖阳斜斜洒进窗棂，映着昭华身影。
她小腹已高高隆起，此时正躺在软榻上，逐一核对着嫁妆单子。
"公主，这也太多了，我用不了这么多！"碧螺看着满屋子的嫁妆，脸颊微红。
“我公主府出去的，能少了？”昭华晲了她一眼。
圆团在一旁帮昭华揉着腿，忍不住打趣：”依我看，何必这么麻烦，只要将破云抬过来就是。"
“圆团！”碧螺羞恼地跺脚，面颊绯红，好像春日的桃花，娇艳欲滴。
“这主意倒是不错。”昭华放下手中狼毫，纤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略一思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只是不知破云意下如何？”
“我答应。”正在此时，破云进入，正好听到这话，答得很是坚定。
只不过，他一进来，目光全都落在碧螺身上，眼中都是温柔。
“哎呀，这岂不是天作之合，一个瞌睡，一个递枕头！”圆团拍手笑道，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
“答应什么？”
裴玄大步流星踏进屋内，凌厉眼神扫过破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破云都要娶媳妇了，而他还是遥遥无期。
破云慌忙朝着裴玄拱手：“主子，您自己都在公主府，属下我怎么敢擅离？”
裴玄一个眼刀朝他飞过去。
越来越放肆了，竟会说漂亮话了。
看着破云腻腻歪歪的神色，裴玄觉得这个侍卫不能用了。
想了想，他索性走到昭华身边，大手轻轻覆上她隆起的小腹，柔声道：“朝朝，好事成双，要不要……”
昭华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眸中笑意盈盈，拒绝的很是干脆：“不要。”
在旁的圆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随即拉着碧螺快跑了出去。
每次裴大人被拒绝后，那个脸黑的都没法看。
裴玄轻叹一声，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上一次，他听了破云的馊主意，摘了一屋子的梅花，却引得昭华胎动不已，哄了大半夜才没被赶出房门。
上上次，带着昭华去看雪，想着能表白一二。不想回来一场大雪堵了路，差点没回得来公主府，差点连铺盖都给扔出来。
再上上次……
思绪飘飞间，一名锦衣卫快步走来，递上一封密信。
他展开一看，面色骤变。
顾不得其他，他起身出门，却被昭华拦住。
"发生什么事了？"昭华伸手去拿密信。
裴玄想要躲开，却还是晚了一步。
昭华指尖轻颤，捏着密信，脸色骤然褪去血色：“阿青……要在青云寺落发？”
裴玄眸色暗沉，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我和你一起，还能赶得及。”昭华一把攥住他衣袖，指节泛白。
遁入空门，不是一个好归宿。
裴玄脚步一顿，眉宇间浮现担忧：“可是，青云寺山高路远，你如今身子不便……”
“我必须去。”
昭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
裴青为何会突然遁入空门？
她必须亲眼见到他，问个清楚明白。
裴玄凝视她片刻，知道她的性子，如果不让她去，恐是以后连公主府的门都没机会进了。
“有不舒服立刻和我说。”他终是让步。
“放心。”
裴玄动作迅速，唤来破云和圆团，吩咐备马备车，又细细叮嘱圆团照顾好昭华，这才扶着昭华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朝着青云寺的方向而去。
昭华心中焦急如焚，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裴玄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马车颠簸，终于在日落西山之际，青云寺巍峨的山门出现在眼前。
青云寺，檀香萦绕，清幽宁静。
可昭华和裴玄赶到时，落发已结束。
裴青换上僧袍，跪在佛像前。
乌黑长发散落一地，衬得眉眼愈发清冷。
“阿青……”
昭华指尖冰凉，心口骤然收紧。
眼前这个眉眼清冷，身披僧袍的男子，真的是昔日那个害羞腼腆，却又聪慧的裴青吗？
不敢置信，难以接受。
裴青缓缓垂下眼帘，双手合十，唇边一抹苦涩的笑意一闪而过：“贫僧法号梦觉。”
大梦一场，梦醒之后，物是人非。
昭华眼眶泛红：“你何苦如此……为何不早些告知我们？”
裴青垂眸，遮住眸底翻涌的情绪：“告诉你们，我就入不了佛门了。”
昭华哽咽，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裴玄上前一步，周身寒气逼人，一把拽住裴青的手臂：“和我回去。”
“我已皈依佛门。”裴青拂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对上裴玄的目光，“施主何必相逼？”
“你……”
昭华拉住裴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
“此物赠予殿下。”裴青从怀中拿出一物。
昭华颤抖着手接过铃铛，入手一片冰凉。
她摇了摇，清脆的铃铛声，是那么的熟悉。
昭华猛然抬头，突然想起梦中的场景。
梦中，她被日日关在囚笼中，不知是谁挂了个铃铛在宫门边。
微风吹来，即使身在牢笼，她也能听到铃声。
她一时竟不知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了。
“如果慕容煊叛逃，这说不定有用。”
说罢，只是深深地看了昭华一眼，转身朝着大殿深处走去。
昭华紧紧攥着铃铛，心如刀割。
裴玄眸色复杂，没有说话，只是将昭华揽入怀中。
昭华心里难受的很。
“施主，别来无恙。”缥缈空灵的嗓音，带着一丝莫名的熟悉，在昭华耳边响起。
昭华呼吸一滞，猛然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素净袈裟的女尼，眉目慈悲。
这声音，这身影……
分明就是她梦魇中，那个反复出现的女尼！
梦中的场景如潮水般涌来，囚笼的冰冷，铃铛的脆响，以及女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