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凭什么要我的真心？
月色凄凉。
牢房里阴冷潮湿，火把映照在墙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
慕容煊跪坐在角落，衣衫褴褛，满身泥泞。
昭华推门而入。
“没想到，堂堂太子也有今日。”
慕容煊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
“你来看我笑话？”
“我来问你，为何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慕容煊沉默片刻，盯在昭华脸上，“你知道吗？有位高僧曾对我预言，你是妖孽转世，会给大雍带来灾难。”
“我是谁啊？我是大雍的太子。我怎么能让你活着？”
昭华心口一动，看着他淡淡开口：“那位高僧在何处？”
“早就不知去向。”
“慕容煊，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将我视作仇敌，所以这所谓的高僧为求荣华富贵，就编造出这谎言。”
“不会！他是得道的高僧，怎么会欺瞒孤？”慕容煊挣扎着反驳，脚链声响动。
“你心中早存了害我的心思，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不过是你的一场妄念罢了。”
“慕容煊，你想杀我，连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都没有，真让人瞧不起！”
微弱的烛火摇曳，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
似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激怒，慕容煊突然挣扎要扑过来。
可脚链扣住他，他怎么挣扎，就连昭华的衣角都抓不住。
他突然笑了起来：“是！我是要你死！谁让你处处比我强，处处得父皇的欢心！你还想当皇太女，做梦！”
“身为储君，气量狭小，活该父皇看不上你！”
再不想纠缠下去，昭华转身欲走。
“让裴青来见我一面。”慕容煊突然喊住她。
“你也配？”
慕容煊愣在当场。
“太子殿下是在找我？”
牢房外，传来男子低柔的嗓音。
裴青悄然现身于牢房外。
他一袭白衣，如同从月色中走来，气质淡然出尘。
月光透过铁窗，在他瘦削脸庞上投下斑驳光影。
“阿青，回去。”昭华皱眉。
想到慕容煊对裴青做的事，她就觉得恶心。
“无妨，我想和他说几句话。”裴青微微摇头。“殿下就让我去吧。”
“你……”昭华心口被堵得难受。
她想问他今日又是何必，但想到他的委曲求全，她终是松了口，“你小心些。”
裴青点头应了。
等昭华走后，他看向狱卒：“开门。”
“这……不合规矩……”狱卒有些为难。
“如果被发现，就说是我让你打开的，和你无关。”裴青面色未变，眸光却看向慕容煊，“毕竟，只是和故人说些话，别担心。”
他的嗓音带着天然的温和，狱卒思忖了片刻，还是摸出了钥匙。
待牢门一打开，慕容煊就想抓裴青的手，可奈何脚下锁链束缚，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在地上。
“殿下，我在，不走。”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慕容煊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想到了以前时光。
每晚，他都会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作画，他回他话时也是这般温和的语气。
可时至今日，他已将事情想的清楚。
如果没有裴青暗中牵线搭桥，昭华和慕容璟根本不会这么快逃脱。
他冷笑着看着眼前这温润的男子，低声喝道：““阿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待你如何？事事宠着你，处处依着你。就连旁人说我偏袒男宠，我也没有在乎。”
“太子妃说你心怀不轨，可我却将你当宝贝一样护着。就是你说要服侍淮帝，我也冒着风险答应了。而你怎能背叛我？”
慕容煊越说越气，整个牢房中都回荡着他声声质问。
“殿下，这就是你的宠爱？”
裴青淡淡一笑，却没有反驳，只是掀开衣袖。
一道道狰狞的鞭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有几道深入见骨。
“可这些都是当初你不愿意，所以孤……”慕容煊被噎住。
这些鞭痕都是他打的。
“所以，是你强逼我答应的。那么殿下，请问你现在凭什么要我的真心？”
苍白清瘦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凄冷。
慕容煊看着他那双眸子，曾经的温柔害羞，此时却只剩下一片冰冷。
“当时我的手段是有失偏颇，可我后来对你……”
“殿下，当时有一只小猫抓伤了我的手臂，你就告诉我，对待畜生，就是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而现在，每一鞭子，我都记在心中，今日就用你教我的法子，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月光下，那些伤痕触目惊心，
藏在暗处的昭华看着，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曾经清隽的少年，此时却染上了污泥。
而且还是被慕容煊这个人渣。
“殿下，你不是最喜欢用鞭子吗？”
“今日，我便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裴青缓缓拿出鞭子，话音清淡。
“你怎么敢？孤是太子，是龙子，你个贱……”
“啪”的一声，鞭子甩落。
“这一鞭子，是你当时将我关在柴房中饿了三天三夜！”
划过慕容煊的后背，一道血痕渗出。
“这一鞭子，是你当时逼着我亲手杀了我的旧仆！”
又一道鞭子甩落。
慕容煊尖叫起来。
“这一鞭子，是你逼着我，逼着我……”
说到最后，裴青哽咽，可落下的鞭子愈重。
一鞭又一鞭。
“阿青，你饶了孤！孤已知道错了！”
“当初你对我求饶时，你可曾放过我？”
每一道鞭子落下，狠厉而又干脆。
慕容煊凄厉的惨叫在牢房中回荡。
慕容煊的哀嚎声渐渐微弱，后背上已是累累鞭痕。
裴青看着他，过了半晌，终是扔了鞭子，转身离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目光停留在角落处。
他知道昭华在那儿。
可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
走出天牢，天外一片漆黑。
却有一盏灯，亮在黑暗中。
是裴玄。
擦身而过的瞬间，裴青淡淡一笑。
“阿青……”
裴玄想开口挽留。
“阿兄，我会好好的，你和殿下也要好好的。青灯古佛前，我会为你们日日祈祷。”
说完，他再没停留，身影渐行渐远，如同一片落叶，飘然而去。
走出牢房，昭华面色很是不好看。
要不是留着慕容煊有用，她恨不得生剐了他。
裴玄取下大氅披在她肩上，揉着她发冷的指尖：“我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鹿肉，回去吧。”
昭华驻足停下，凝望着裴玄的面容。
月光下，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上好的墨玉，深邃幽静。
心口突然“咯噔”一声。
这般熟稔的语气。
就如同在昌平州衙中说话般。
心中似想到了什么，她仰头追问：“裴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装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