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就不给她报仇么?
这里叶昭白银在雪花密集而下的时候,终于到了叶府。她们转到后角门,正想去开门,却听到马车的声音,两人心头微沉,转身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后角门,从上面下来的竟然是香姨娘的丫头翠果。
两人急忙闪到一边,那翠果脸色异常惨白,丝毫不理会站在一边的叶昭白银,叫开角门,喊着一个婆子出来,从车里扶出一个人背在婆子身后,慌慌张张地进了角门。
白银眼尖已看到那人是香姨娘,只见香姨娘似是昏迷不醒,趴在那婆子的背后,头发散乱,双目紧闭。
叶昭也已看清了一切。
那开门的小厮看到叶昭与白银,忙道:“二小姐怎么也在这里?快进来吧,角门要上锁了。”
白银忙拉着叶昭进来,一路小心翼翼地到了自己的院子,关上院门。
两个人进到屋子里,白银方道:“香姨娘看着很惨的样子,怎么回事?”
叶昭眯了眯眼睛,却不说话。
白银忙把喂在炉子上的热水取了来,两个洗了一番,白银又把炭火弄得旺旺,一时室内暖意升了起来。两人也都有些疲倦,不觉就睡了过去。
次日白银早上前去大厨房拿饭,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她略站了一会儿,听了大概,说是香姨娘患了恶疾,看着像活不成了的样子。
白银拿着饭回到院内,叶昭正在逗小黑小贝,见她回来,便道:“这小黑小贝越发重了,我抱着都沉甸甸的。”
一时摆上饭,两人吃着饭,白银把厨房听到的话告诉了叶昭。叶昭沉默不语。
此时雪还在下着,只是小了一些。叶昭待白银收拾好了东西,便道:“我们去瞧瞧香姨娘吧,自来到叶府,也就她对我还有几分真心。”
白银点头,二人搀扶着出了门。
到了香姨娘院子门口,却见门口守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拦住她们道:“二小姐先回去吧,这香姨娘生得是恶疾,老爷老夫人不让人进去,怕被传染了。”
叶昭白银一怔,停在了门口。
白银试探着问:“嬷嬷,这怎么如此突然呢,前儿个见着还是好好的呢,怎么就身染恶疾了?”
那壮婆子不耐烦地冲白银挥挥手:“不该打听的不要乱打听,赶紧回你们院子去,不要乱跑,仔细老太太找你们。”
叶昭白银只好转身回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阵哭叫声。
两人忙转身,只见李红儿带着几个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以手帕捂着口鼻,到了门外才放下了帕子。
后面紧跟上来的是翠果,她一路哭着对李红儿道:“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姨娘,求您救救我们姨娘!”
李红儿怒道:“都快死的人了,救什么救?”
翠果一下子又跪在李红儿面前,拉住她的衣襟,不住的哀求:“夫人,我们姨娘还有气,还有救,求您发发善心救救她,救救她吧!”连连叩头。
李红儿嫌弃地挣脱她的手,道:“这么个天,哪里有大夫上门?你还是回去看着她吧,省得等会走的时候身边也没个人。”
转身便走,那翠果又哭着上前,却被几个婆子拦住推回院子,就在院门快要关闭的时候,翠果看到了叶昭,忙大声叫道:“二小姐,求您救救香姨娘吧!”
大门关上,里面翠果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喊。
李红儿也看到了叶昭,阴沉沉地盯了她一眼,道:“平常也见不到个人影,这会儿出现的倒勤快。”
叶昭低头,佯装没有听到。
李红儿扭头,冲着那院门处恶狠狠地低语道:“人尽可夫的下作娼妇,还有脸活着,死了倒是干净。”
带着婆子扬长而去。
叶昭听得李红儿恶毒的诅咒,眼里现出一丝冷意。
冬夜漫长,香姨娘的卧室内。
翠果眼睛红肿,时不时的给香姨娘喂些水,又呼唤她几声。
香姨娘在一阵长时间的昏迷后又暂时清醒过来,翠果急忙又要给她喝水,她摇摇头。
翠果泣不成声:“夫人她,不给请大夫。”
香姨娘惨笑一下,道:“请了又如何,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翠果嘤嘤声不断。
香姨娘道:“傻丫头,现在还是想想你要作什么打算,你也不是这府里的丫头,只是跟着我来侍候罢了。我这就要走了,你要怎么办呢?”
翠果哭道:“我也没地方去,我跟了姨娘去。”
香姨娘叹了口气。
翠果又端起水,觉得有些凉,便要去加些热水,转身时差点跟个人撞了满怀。她正欲尖叫,却发现那人是叶昭,方才按捺下去,叫了声:“二小姐。”眼里涌出感激来。
香姨娘侧目看到叶昭一身黑色紧衣装束,慢慢来到她床前,静静地注视着她。
香姨娘看见叶昭,却没有一丝讶异之色,两人对视良久,香姨娘道:“你来了。”语气甚是平淡。
翠果忙给叶昭拿过绣凳来,叶昭坐下。那边香姨娘让翠果扶她坐起来,把个枕头靠在她身后,便挥手让翠果离去。
叶昭淡淡道:“你知道我会过来。”
香姨娘点头道:“翠果白日说看到你来看我,却不得进,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过来。”
叶昭点头:“前些日子有次深夜我翻墙而入,差点撞到几个护院的人,是你出声将他们引了去。”
香姨娘笑道:“二小姐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叶昭:“你有什么要对我讲吗?”
香姨娘看了看她,道:“我得了恶疾,你不怕传染吗?”
叶昭:“怕,我能现在走吗?”
香姨娘微怔,却也轻笑了起来,眼望床顶,慢慢地开口道:“你既然来了,就听听一个临死之人的故事吧。
我本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家境一般,却是父母慈爱,兄弟和睦。不想一场天灾我们举家逃亡,路上哥哥失散,父母皆亡,唯一剩下小弟,却不幸染病,为救小弟我把自己给卖了,后来辗转几手被叶知秋买了过来。他贪图我有几分颜色,又图我年轻,这两年对我也算说得过去,我也仗着自己得宠得罪不少人,我想呀,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那样卑贱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两年我便是这般率性地活着,还以为自己无比地洒脱,却不知在别人眼里,我也就是个玩物,是个供男人玩弄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次赏梅花会,叶知秋那么好心地叫我作陪,我还以为是我受宠的缘故,却不知自己竟是给那两个老男人作了赏玩之物,他们看着我的眼光真是让我无比的恶心!可是,可是,我的老爷——我的男人,叶知秋,竟然是个软蛋,一任地听我被那两个老男人调戏却只不作声,我便知道,这个男人我靠不住!
哈哈哈,岂止靠不住,他妈的竟是个禽兽!那两个老男人垂涎于我,叶知秋竟然让我陪他们,你知道吗?他竟然让他的女人去陪他们吃酒,去陪他们玩乐,去陪他们上床!”
香姨娘一阵狂笑,旁边的翠果复又抽泣。
叶昭面无表情。
香姨娘继续道:“我将叶知秋狠狠骂了一顿,以为打消他的肮脏念头。我还在暗自庆幸,庆幸自己逃过这一劫,可谁知,可谁知,哈哈哈
可谁知叶知秋这要被千刀万剐的畜牲,他昨日哄骗我出去,竟然、竟然将我迷晕送给了那个秦守老货,待我醒来的时候他已对我几经侮辱折磨,那个老货简直不是人”
香姨娘声音低了下去,拼力骂着,手指撕扯着被子,指甲也断了几根。翠果哭得哽咽不能言。
香姨娘忽然大声道:“叶知秋,你这个要下地狱入油锅的畜牲,我恨不能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
翠果抽抽嗒嗒地道:“我被他们关在屋里,直等到了晚间才放我出来,就看到姨娘被人抬出来,等我们到了外面,却找不到送我们来的马车,我只好求人找了辆车子送我们回府,可是,可是到了府门口,看门的死活不让我们进府,没奈何我只好从角门将姨娘带进来。姨娘回来后就一直昏迷,我求夫人找大夫,可是夫人说找不到大夫!又把我们关在了这院子不让出去!”说罢放声大哭。
叶昭面色冷峻,依然一言不发。
许久翠果方才平复下来,那香姨娘也平静了些,翠果又要上前给她喂水,她推开了她的手,看向叶昭。
叶昭见状,淡淡地道:“你说完了?那么我要走了。”站起身来。
翠果有些诧异,也不敢多言,只是眼泪汪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香姨娘。
香姨娘忽然又轻笑道:“你知道吗?那个秦守老货,在玩我的时候,跟我说了几句话,他说,七年前的一个冬夜,他也曾玩过叶知秋的一个女人,还是个尼姑,那尼姑竟与我有些相像,说我的眼睛像她,说我比她年轻”
“住口!”叶昭突然暴怒,目眦欲裂。
香姨娘哈哈大笑:“原来你都知道,原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哈哈,哈哈!”厉声叫道:“叶昭,你的亲娘当年也是这般被送到秦守老货的床上,最后被磋磨惨死,你,你就不给她报仇么?”
叶昭眼眸冰冷,半晌方道:“会的。”
香姨娘闻言大喜,竟然落泪:“那便太好了,林静姝竟然有个好女儿,哈哈,呵呵,”对着叶昭道:“我愿生生世世都为你做牛做马,只求你杀了秦守老货!”
挣扎着在床上叩头。
叶昭冷冷地转过身,在要出门之际,看向翠果,道:“你最好早点离开叶家,如果暂时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去五华街上的顾家商铺。”开门而出。
翠果茫然地看了看香姨娘。
香姨娘点头道:“她说得对,你要赶紧走,如果我死了,怕这叶家不会放过你。”
翠果流下泪来,拼命摇头。
香姨娘怜爱地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我,我不过是在熬时候罢了。那柜子里有些细软,你收拾了,明日一早寻机会就偷溜出去。你可以先到叶昭说的那个地方去躲避些日子,待以后再作打算。”
翠果哭道:“我不走!我不走!”
香姨娘道:“何必又折了你一条性命呢?你且出去吧,纵然我死了,将来也有个给我烧柱香的人。”
次日午时前后,叶府便传出了香姨娘病逝的消息,为着她没有子嗣,叶府只是草草将她埋葬,只是她的丫头翠果却在她死的当日便不见了踪迹,叶府的人找了几日也没找到,便也作罢。
几日后叶昭白银在顾家后面的小屋子里,见到了翠果。顾大郎亦言过几日便将翠果送到城外,到他乡下的岳父家里去住些日子再做打算。
于此同时,慕辰的案头,摆着一份如影刚刚送来的卷宗,里面记载着七年前在林静姝身上发生的事。慕辰看罢面沉如水,久久坐立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