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离山1
或许是从小待在寺中从不外出的缘故，总之慧清脑子里那根用来辨别方位识路记路的筋压根没有长开。他虽能循着白玉蔷的方向摸进山里，但却无法在进入山中后辨认方向，就连找到苏令瑜也完全是靠耳朵听动静，听到了那边好像有虎，就出于担心去看看，没想到真就瞎猫撞上死耗子。
以前赶路时走进山里，他也完全是靠别人踩出来的小径才能走出去，要么就是找人问路。像这样鲜有人迹的深山老林，想要靠他走出去，虽非不可能，但苏令瑜绝对是撑不到那时候了。她咬牙切齿。真是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秃驴，不靠谱！
她一会儿抬头看星辰辨识方位，一会儿低头看自己留下的足迹确保不走回头路，到了后半夜，终于可喜可贺地找到了一条荒草掩映的小径，应该是猎人樵夫踩出来的，很窄，但苏令瑜可以判断出它必定通往山外。两人踩着这条救命稻草似的小径，终于在月落之前，下了山。
苏令瑜看到山脚景象，深吸一口气。
慧清原本以为，她提着的一口气泄了，会由于伤重难支毫不犹豫地晕过去，他甚至为此紧了紧手臂，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
然而苏令瑜深吸一口气之后的下一步动作根本就不是晕，她不仅没晕，她还狂笑三声！
“白玉蔷！你给老娘滚出来——！”
苏令瑜对着虚空暴喝一声。慧清再度被她狠狠震惊！
然而让他更加震惊的是，居然有回应。
山间浩荡回声，有人应了一句：“好的。”
荡开三圈回音，他听得出来是白玉蔷的声音，只是看不到她人在哪里，顿时如临大敌。虽然看样子苏令瑜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跟白玉蔷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协议，但他却没忘记白玉蔷是个黑道的人，而且看她先前的意思，还已经当到了龙头老大的位置，这样一个不知深浅却绝对站在对立面的人，慧清无法对她放心。
更何况如今他在山中搏过虎，又彻夜走山路，虽不至于像苏令瑜一样力竭，体力却也大不如先前了，若要动武，在白玉蔷手下都未必可以自保，而他还必须要护住苏令瑜。慧清悚然一振，浑身都进入戒备状态。
苏令瑜半死不活挂他身上，倒是半点不紧张，气势还很凶残，“滚过来！”
慧清：“……”
他都快想说，求你了，别让她过来。
她过来，我未必打得过啊。
他忍住了没吭声。山间风动，慧清四面八方戒备着，随时准备接住突如其来的袭击。然而这时候，忽然有道声音从他身后传出来，
“我已经在了。”
这声音仿佛贴着耳朵说的，距离很近，慧清第一反应是用了内力传音，第二反应是，白玉蔷真的在他身后！！
慧清寒毛都炸起来了，一把携起苏令瑜往前窜出去一大步，转身看去，原先站过的地方立着个白衣飘飘的女人，不是白玉蔷又是谁？
见鬼了。慧清瞬间那段时间他打听到的关于白玉蔷的江湖传闻。难道，这真的是个女鬼不成？
白玉蔷的轻功水准，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实在是不能想象。他可以理解天下有这样神奇的身法，可他却不能想象练成这样神妙功法的会是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白玉蔷看起来至多不过二十出头，但她如果真的还不到三十岁的话，当年那些传闻发生的时候，她都太年少了。年少到根本不可能。
这并非慧清井底之蛙，他毕竟自幼习武，知道习武之人的根骨有强弱之分，受教的水平也有高低之讲，个人的心性资质更是极为重要，这其中的任何一环都可能会对习武的进度和深度造成极大的影响。但无论如何，习武都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循序渐进。
人体的极限，就摆在那里。肉体凡胎不可能一步登天。
此刻慧清笃定了一件事：这个白玉蔷，一定不似她表面那样年轻。或许是驻颜有术，也或许是易容，也或许是其它什么偏门的办法。总之她绝不可能如此年轻。
如果慧清猜得不错，那么白玉蔷能成为黑道龙头，也并非难以理解之事。
想通了这一节，慧清心中却并未松半口气，他只觉得眼前这人更加难对付了。
苏令瑜被他先前那猛然一携牵到了痛处，半天没讲出话来，慧清千回百转结束的时候她才将将顺过一口气，再度抬起眼来盯着白玉蔷，“你讲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白玉蔷看起来心情很好。
“既然是朋友，给我办件事。”苏令瑜毫不客气。
“好的。”
“我刚刚跟这和尚在山里杀了两头老虎，虎穴里还有一窝虎崽，你给我活着弄出来，尤其是我记得还有只白的，绝对要给我找到，半点不能伤，弄来给我，知道了吗？”
“好的。”白玉蔷欣然答应，等到她反应过来苏令瑜说了什么的时候，一惊，“什么？你在山里杀了两只虎？”
慧清也紧跟着震惊：“你还杀了另外一只虎？”
“那不然我一身血哪来的？癸水吗？我自己流这么多我早死了！”苏令瑜没好气，一句话回了两个人。在反应过来她说的癸水是什么东西以后慧清脸色瞬间涨红，恼羞成怒得想把她扔出去，勉强忍住了。
白玉蔷仍旧戴着她那仙气飘飘的幂篱，看不出神色，只是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苏令瑜这时又想起什么，紧接着补充道：“那两头死老虎你也给我找出来，扒了它们的皮给我。”
“好的。”白玉蔷的语气重归欢快的沉稳，她往前走了两步，慧清往后退了两步，白玉蔷似乎瞥了他一眼，大概知道这人麻烦，便没继续往前，只对苏令瑜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别的事情慢慢再说，你要的东西我在今日日落之前一定给你送来。”
苏令瑜看着她，语气终于平淡，“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