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孙鹏的底线
此时此刻的孙鹏，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脊髓，大脑一片空白。毫无疑问，他和赵珊珊之间的感情是十分真挚的，在文宇对孙鹏做的人格分析的结果当中，也分析出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赵珊珊就是可以触动孙鹏心底的那条线。否则他不会在凶案发生的第一时间放弃报警，而是选择了帮助赵珊珊抛尸和掩盖犯罪行为。事实上，这是一个非常傻的行为，可是这种傻事儿，每年都在不同的人身上不停的发生。
他原本是想保护赵珊珊。
物证全部销毁，口供也早就串好了。
事实上，孙鹏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如果他们两个人当中对于这件事情绝口不提，死不松口的话，就算是包青天在世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孙鹏赢在了自己的计策上，却输在了对赵珊珊的感情上。
正因为他太看重赵珊珊了，所以文宇才找到了孙鹏人格上面的弱点，旁敲侧击的用赵珊珊开刀，在假装释放孙鹏的过程中给孙鹏一种赵珊珊已经如实招待的心理暗示，却又不明着告诉他。从本案当中的各个细节上来看，孙鹏是一个做事十分缜密的人，这也说明他是一个十分多疑的人。所以文宇的计策必须十分周密，所有的人员演技必须要到位才能骗过孙鹏。
当孙鹏真的以为赵珊珊招供的时候，他内心中所有的堡垒在一瞬间坍塌，才会情不自禁的吼出那样一句话，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精心设计的一切都完了。
良久，孙鹏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文宇就这样注视着他的眼睛，他面无表情，但文宇明白他的内心中想的是什么，他的内心中一定充满了不甘和懊悔，以及对赵珊珊的忏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珊珊，案发之后，第一个站出来不惜被拖下水保护赵珊珊的人是他；可在最紧要的关头，害了赵珊珊的人却也是他。
孙鹏的双手缓缓抬起来，轻轻的啜泣着。
他的身形随着肺腔中呼出的空气毫无规律的一下下的颤抖着，他哭了。
文宇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审讯室里看着他。
小刘看他哭个没完没了，终于有些失去耐心，开口想要让他迅速进入审讯过程，却被文宇抬手拦下，“让他冷静一会儿吧。”
文宇此时的心情也很复杂，他看到孙鹏和赵珊珊之间的感情，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和艾雪。
他们是一对有情人，而文宇却像是一个棒打鸳鸯的坏人。他想起了艾雪，他不知道，这五年的时间里艾雪到底遭遇了什么，甚至现在连艾雪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如果艾雪遇到了危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保护她，可……他有心无力。
“文顾问，你赢了。”
哭了一阵子后，孙鹏用沉闷的嗓音说道。
“其实很多事情，并不能用输赢作为衡量标准。作为一个协助办案的顾问，在案子的结果上我确实赢了，但作为一个男人，我认为你是一个赢家——至少，你在自己的女人最无助的时候，能够站出来保护他。”
“呵。”孙鹏无力的叹息一声，“可这有用吗？最后害了她的，不还是我——”
“其实你做这些的目的我可以理解，只是你用了错误的方式。在这种案件发生的第一时间，你就应该选择报警，赵珊珊应该投案自首，这样属于有悔过情节，会从轻发落。我想，这一点你很明白，只是你对赵珊珊的爱护，就像是在爱护自己的羽翼一样，一点都不愿意看到她被伤害，所以你才会产生侥幸心理。我想，你是懂法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文顾问，我现在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能不能尽量帮助珊珊减刑？她是迫不得已才会……”
文宇直接打断道：“这一点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看她个人的表现。”
“好吧。”孙鹏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有些荒唐，文宇作为一个刑侦顾问，根本没有办法对自己做这样的保证。
“说说吧，把你所知道的，经历的，全告诉我。”
孙鹏的眼睛微微迟滞，思绪回到了两天前的那个晚上。
“大概是晚上七点多，珊珊还没有回家，我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自己在和经理一起加班处理一些购车合同。因为她每天都是坐公交车上班，而4s店位于的工业园区地处偏僻，末班车的最后一班在8点钟，我怕她来不及赶车，就告诉她一会儿我去接她下班，她同意了。我戴好了手套，骑着摩托出发了，可是刚走到半路，珊珊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中她的语气很惊慌，不停的说自己杀了人。”
“她说，陈东一直想尽办法留自己多陪他处理一些合同，慢慢对自己开始动手动脚的，甚至还……”孙鹏咬着牙，没有将后面发生的事情继续描述下去，“因为珊珊是女人，陈东人高马大的，她根本无法逃脱，甚至连打电话求救的时间都没有，情急之下她看到陈东的身上有一把刀，她把刀抢过来后本想自保，可一时情急却杀了陈东。文顾问，请问这样算不算正当防卫？”
到了这个时候，孙鹏还是在想方设法的帮助赵珊珊开脱。
“算不算正当防卫要法院说了算，而且你不需要帮助赵珊珊描述她杀人时候的细节，因为你并非现场的目击证人，这些我们会去找赵珊珊进行询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后来是怎么做的。”
“赵珊珊杀死陈东的地方是办公室，因为4s店已经下班的原因，监控室的监控录像已经关闭，只有车库和大厅的监控处于开启状态，我把车停到了4s店的后门，绕过监控摄像头进了办公室，看见陈东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刀，裤子已经脱了半截。珊珊很慌张的蹲在角落里。我当时也懵了，但看见珊珊没有被陈东欺负才算松了一口气。我用浏览器搜索了这种情况，有的人说这是正当防卫，但大多数人都说这属于过失杀人。因为陈东并没有对珊珊的生命造成威胁。我看了这些狗屁的回答之后很生气，但一想到如果珊珊坐牢就很害怕，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你和赵珊珊一起打扫了办公室的血迹，对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往里面看了看，发现偌大的4s店所有的清扫工具，只有办公室的是崭新的。我又翻看了4s店移送到大队的后勤购买记录，发现后勤部门并没有在近期采购过新的清扫用品。如果说陈东是在4s店被杀的话，那么被害地点一定是办公室，这一点并不难推测。”
“我和珊珊很仔细的清理了办公室的血迹，确保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被发现血迹，又把带血的拖把收起来拿走。我们在办公室一直呆到了凌晨，确保大街上没有人后，我才把陈东拖到了我的摩托车上带回家。”
“所以你是选择用骑车的方式带走死者尸体的对吗？”文宇问道，小刘在一旁飞快的记录着。
“是的，我给陈东披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又给他戴了一个头盔，让他的身体趴在我的后背上，这样在马路上谁也看不出来。加上但是已经是凌晨了，大街上也没有什么人，来往的车辆也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摩托上载着一个死人。”
“很聪明的做法。”文宇发自内心的回答道，“你抛尸时，陈东已经死亡了30个小时，在你抛尸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把陈东藏在了什么地方？”
“我家的地下室。”
“为什么没有一直把他藏在地下室里，而是选择了在酒店抛尸？”
“因为尸体会腐烂，现在的气温很热，用不了三天时间陈东的尸体就会出现腐烂的迹象，到时候从地下室散发的恶臭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的。”
“所以，你抛尸当天的早上去酒店，名义上是为了监工，实际上是去寻找抛尸地点的吧？”
“是的。”
“你在围着酒店转悠了一圈之后，认为监控室围墙外的绿化区域是很好的抛尸地点，所以才会选择在晚上将尸体带到绿化区，可是在你进行挖地的过程中却听到了监控室内传出了一些声音，并且还亮了灯，这引起了你的警觉，对吗？”
“都被你说中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孙鹏丝毫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意思，“当时我害怕极了，贴在墙根的地方站着，因为酒店在装修，酒店的大门明明已经锁住了，按理来说里面绝对不可能有人才对，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我的计划可能已经暴露了，但是我等了等，发现监控室里的人并没有出来抓我的迹象，于是我悄悄的观察了监控室里面的情况，然后我就看见了你被打晕的样子，还发现了监控硬盘被另外一个人抢走……”
文宇听到了这里，忽然又发问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我没有发现你的抛尸行动，为什么要临时改变计划，把尸体带回酒店嫁祸给我，甚至还用乙醚让我进入深度昏迷状态，还打开了煤气，想将我置于死地？”
孙鹏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因为你的身份让我很怀疑，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的身份？”文宇略感惊讶，“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那天早上你的形迹十分可疑，我们酒店明明在装修，你却要进来住店，还故意跟我套近乎。我当时觉得你这个人有些不正常，甚至一度怀疑陈东的死可能已经被警方发现了，你很有可能是警方派过来试探我的卧底，所以我当时表现的很热情，也很冷静，努力让自己不被你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