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乱世
大梁朝，中州府，望江城。
自子时起，一场绵密的冬雪洋洋洒洒下了整夜。
铺天盖地的大雪骤然而至扑落在望江城残破的城墙上，瑟瑟的寒风刮骨吹在脸上轻而易举的就能在脸上隔开细密的口子。
薛承乾吐出一口呵气，扭头看了一眼望江城高大的城墙。
巍峨的墙壁高大，挂满了冰霜，让他不得不惊叹古人的智慧，高达数十丈的巍峨城墙饱经岁月的洗礼，古人是如何建造成功的。
但思绪转过一圈，他收回目光继续手中的活计。
薛承乾在磨刀。
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刀，哪怕丢在深山老林中恐怕都没人愿意多看一眼，但薛承乾如获至宝，每一下都磨的很仔细。
斑驳的锈迹逐渐褪去露出打磨好崭新的明亮刀锋。
薛承乾很清楚，
就是这一把残缺的断刀便是他在这烂糟糟的乱世中继续生存下去的底气。
忽然，
“哥哥，我饿……”
背上抹布中裹着的妹妹小露珠醒了，张着缺了半颗门牙的嘴巴推动薛承乾的后背。
“再等等，天黑再吃，小露珠听话。”
薛承乾警惕的四周望了望，而后搓着因为遇水后因为过激反应涨的通红的双手，忍不住安慰道。
城门已经封了半月有余，望江城中那些肥头大耳的达官显贵还没有大开城门的意思，如今聚集在望江城下的流民数量已经超过了数万。
甚至很多地方已经闹出了易子而食的惨剧，多事之秋，仅凭手中的一把断刀他没有把握在饿红眼的难民中保护小露珠。
闻声，小露珠似懂非懂的点头，仰起的小脑袋瓜挂着泪痕，声音都带着哭腔。
“哥，我想阿爹，阿娘了。”
薛承乾张了张嘴，忽然沉默了下来。
饶是作为一个现代的穿越者，薛承乾也不知道如何告诉小露珠这残酷的事实。两人没有家了，父母都惨死在了北蛮人踏破边关之后的屠城中。
说实话，就连薛承乾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在图书馆小憩了一会，再睁开眼睛周遭天翻地覆。一个即将倾覆的皇朝即将分崩离析，乱世如草，昔日曾经被这一座离世超过四百年的大梁皇朝曾亲手将北蛮人拦在了虎牢关外。
而那号称天下第一关的竟然坚持不到半月就宣告被攻破。
北蛮人的铁骑挥师南下，牧马中原，于是乎千里平原沃血，往后的日子家破人亡，注定了要流离失所。
不过此刻，薛承乾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吃力不讨好的问题。
他安慰的拍了拍小露珠的后背，然后将磨好的柴刀挂在了腰间最显眼的地方，盯着凶煞的恶狠狠的看向周遭那些蠢蠢欲动的流民。
易子尚且能食，细皮嫩肉的娃娃更是所有流民眼热的对象。
两脚羊在之前的薛承乾眼中或许不过是史书上随意抒写的三个字儿而已，但此时此刻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眼前，却是薛承乾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江家娃子，你考虑的如何了？”
“咱爷们可没有那点子闲心与你这娃娃浪费口舌，昨个儿某给了你一日的时间叫你考虑，如今到了时候你总得给爷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薛承乾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断刀，扭头一瞧，便见到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的癞子闲汉正蹲在他们兄妹二人落脚的地方抬头看。
这闲汉穿着破袄子，胸前的衣襟子敞开着怀儿，他挤弄着眉眼嬉笑的朝着薛承乾兄妹二人望过来，眼中闪过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不用说了，崔老三，妹子我不卖。”
薛承乾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咬牙道。
“直贼娘，小崽子，给你三分颜色某看你是不想活了。”
崔老三脸色一沉，哼着脸就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的三五个泼皮跟着起身，直接将薛承乾围在了中间儿：“姓江的，某给的价钱够高了。一袋子稻糠都能换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换给爷你不亏。”
“再者，爷又不是那些饿急眼了的饥民，你家这妹子跟着爷那可是要到望江城里享福的，那可是秀春楼，旁人想进都进不去。到时候吃香喝辣，过的是他奶奶的神仙日子。”
闻声，薛承乾眼中一寒。
他当然知道崔老三在盘算什么，这厮原本就是混迹于市井的泼皮，而现在，流民遍地，王法早已经不知道写到了何处。
崔老三救急了一批市井厮混的闲汉，暗地里男盗女娼，干着的是人伢子的买卖。
神仙日子？
狗屁的神仙日子，薛承乾就是再窝囊也绝不可肯叫自己的亲妹子踩进勾栏的火坑里人人凌辱。
“我不卖！”
薛承乾深吸一口气，握住断刀的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你他娘的找死！”
崔老三脸色一寒，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厮大手一挥，跟着他一块来壮声势的泼皮们顿时阴笑的朝着薛承乾兄妹迈出了一步，其中一个闲汉阴笑着从背后伸手，他可不信一个十六七的半大孩子能有多尿性。可没曾想，他的手还没碰到薛承乾身后的麻布。
薛承乾猛的转身，握住断刀的手掌劈头盖脸的就朝着对方劈了过去。这一下，薛承乾用了死力气，握住刀把的骨节都泛着白。
这闲汉躲闪不及，只觉得胳膊一痛，随即手掌掉落血线彪了出来。
“我看谁敢！”
薛承乾死死的盯着崔老三一行，眼中的狠辣几乎要溢满出来。
他本就不是善心大发的圣母，如今这世道没人比薛承乾更清楚，人不狠站不稳的道理，这一下手就是狠手。
“你！”
崔老三目眦欲裂，万万没料到薛承乾这一下会下杀手。
“我如何？崔老三，旁人怕你，我姓江的不怕你。”
“我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若是有胆就来试试我薛承乾手中的刀，利不利！”薛承乾咬牙，握着刀上前一步。
就是这一步，没想到竟然吓得崔老三等人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些。
没人能想到，一个十六七的奶娃娃竟然真的干下杀手，那一刀若是劈在自己身上，崔老三打了个寒颤，顿觉不寒而栗。
“小崽子，你有种，某犯不上和你玩命。”
“可别怪某没警告你，你这妹子可是城东牙婆子指名道姓看上的东西，你有能耐和某耍勇斗狠，某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活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