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严防死守
过于真实的东西,往往成了时代的硬伤
上面千根线,下面一针穿。基层的工作具体实际而又繁琐，上至中央的党政国策，下至省、市、县的政策精神，最后都得通过基层政权传达贯彻到千家万户，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基层的作用相当重要，高层建筑也声称：基层不稳，地动山摇。而扰乱吴韧思维连贯性，让他有些东西不得不为之让路的（例如，与孟小奇有关的设想）是计划生育检查。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中国的农村基层政权往往疲于应付各种名目繁多的检查、考核、验收、评比。大到国策计划生育、安全生产、社会稳定、招商引资，小到机关干部生活作风、机关卫生、内务管理等等花样百出，上级政府下个红头文件，相关职能部门就能拿着“法宝”下去巡察了。尤其是社会稳定和计划生育工作，均启用“一票否决”制。更为突出的是计划生育工作，从省到地方逐级签订责任状，各级政府一、二把手同时也是计划生育工作的第一责任人，在特权横行、等级森严的县乡级政府，也大概唯有在这点上体现了权利和义务的对等性。像吴韧那样的总支，是镇政府的派出机构，也可以说拿国家薪俸的干部到他们那个层次就打住了，可以说他们是基层的最基层，再往下就是村干部了，不纳入国家编制和财政预算了。这样的总支又是由最小的行政单位－－－村组成，而计划的检查就是检查到行政村，每个行政村，每年都有接受省里二次，市里四次、县里四次和年终市县又各一次的检查概率。乡镇党委书记天天喊、时时喊计划生育迎检。各村迎接计划生育检查的人马、机构常年不散，逢会必讲计划生育迎检，时时绷紧计划生育检查这根弦。这些让像吴韧这样的基层骨干更是不敢怠慢，也颇为头痛。如果计划生育工作被“一票否决”了，其它的工作就是干得最好也是白搭，“一票否决”的单位则相应的单位负责同志，三年内不得提拔重用，取消评先评优资格，工作不力，情节严重的还要调离领导岗位。因此计划生育工作始终是悬在总支书记们头上的利剑，每时每刻都让他们不得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同时小浪镇的计划生育的真实水平和形势恐怕是包括冯梦兰书记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一个明确有底子。按xx省当时计划生育相关政策之规定：农村一孩上环、二孩结扎，严禁生育第三孩；新婚、上环的育龄妇女要求参加当地的一年四次妇检；结扎对象三年内均要参加一年二次的妇检，三年后直至49岁参加每年一次的妇检……人口出生计划率、人口自然增长率、男女性别比例、节育措施到位率、妇查及时到位率、药具应用率、统计准确率、多孩控制率、计划生育处罚到位率、流动人口管理……都是检查的项目，都有严格的指标，所有的工作都围绕这些指标做文章。整个计划生育工作由于人口流动过大，管理很难到位，加上农村生活条件的改善，使一些封建思想沉渣泛起，同时由于当时的经济体制，计划生育还是一条生财的捷径，存在大量的暗箱操作、违规操作，个别地方经济至上，甚至出现批量的“放水养鱼”现象，后来省来出了个“八不准”以约束基层干部，状况就更不容乐观了，那情况和形势又到底如何呢？就拿虹桥总支12个行政村来说，由于上任工作偏重于抓经济收入，大量地“放水养鱼”、辰吃寅粮，小孩还没出生就已经交了罚款，又是暗箱操作，这就给吴韧埋下了n多的“地雷”、“定时炸弹”，至于它们会在什么时候爆炸，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破坏力，只有天知道。加之改革开放农村育龄妇女流动频繁，各种防控和节育措施往往很难落实到位，导致了大量的计外、违法生育行为和事实。这些问题12个村村村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为了迎接上面的计划生育检查，达到上面要求的指标，通常采取的办法就是隐瞒不报，至于检查就派乡村干部下去农户打招呼，严防死守，只要不被检查组逮个正着，群众配合守口如瓶也无人在调查材料上签字，检查组就无法确认，无法确认也就算顺利过关。不求有功，但求夫过，检查过了关，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有名有利有荣誉有实惠；一旦检查失利，则一损俱损，除了纪律处分，还要扣减经费、资金，严重的还要处分干部。其它总支的情况吴韧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于这样一种现状，“军区司令”们除了必要的防守措施就很大程度地寄托在一个“赌”字上，一赌检查组不会降临本辖区，毕竟省、市的抽查每个县不及四分之一的乡镇，每个乡镇也才那么一、二个村，算起来机率并不大，至于县里的检查就算出了点小问题也还是可以“曲线救国”找人摆平的；二赌检查组查不出问题来，乡村干部能严防死守住，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县里的检查涉及到总支在全县的排名，最后一名直接“一票否决”，倒数二、三名黄警告，二次黄牌则直接否决；市里的检查涉及县、乡镇在市里面的排名，否决到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省里的检查涉及到市、县在省里的排名，否决到市长、县长。一索子套二索子，环环相扣，步步相逼，上锋被否决了，下面的自然绝对也没好果子吃。好不容易才爬到“长官”位置上的大小官僚们，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对于自己头上的那顶乌纱帽自然格外珍惜。谁出事，谁负责，谁丢纱帽，于是市长抓县长，县长抓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党委书记、乡镇长抓总支书记，而总支也就到底了，他不可能去撸了村干部，因此也就无可回避，无处可逃了，全县每年都有那么一个把“老总”因计划生育检查不过关的事被免去副科级资格，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有些人想不通，可计划生育工作的事就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既然断了后路，大家也只好一靠干、二靠赌、三靠运气了。因为检查的等级性、阶梯性，因此县里面规定：凡是省里面抽查顺利过关的村所在的乡镇、总支市、县不再作考核，直接评为计划生育工作市级先进单位；凡市里面抽查顺利过关的村所在的总支，县里不再作考核，直接评为计划生育县级红旗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