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沈九
胡莱和胡硕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胡桃却没睡着，她躺在炕上无聊地踢着自己的小腿玩，心里想着以后的事情。
关于跑水路，以前胡莱和胡硕聊天的时候她曾经听到过，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水路十转八弯，一个激流漩涡就能要了整船人的命，虽然比起其他行当多着些财机，却是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换来的，她不想胡莱去冒险。
好在她是个女孩儿，稍微长大一些的话，胡硕照顾她就有些不便了，到时候满可以用这个借口把大姐留下来。大姐喜欢做什么她都不拦着，前提是大姐发自真心喜爱，而不是生活所迫。
不知道郭地主会怎么处理他们带回来的这些“山货”呢？胡桃决定要好好看清楚其中的商机，将来有样学样，趁机攒下一小笔钱，方便以后名正言顺地拿出来作为胡硕和胡莱的本金。
不得不说那四百多两银子来得太令人心动，眼下是换不了太多东西，等灾年过去后，那可是一小份产业的价！难怪那么多人想发乱世财，平安时节想这么大赚实在是难。
胡桃盘算来盘算去，最后在胡莱温暖的臂弯里渐渐睡着了。
郭地主把最好的一批瓜果蔬菜送给了沈家，剩下的收拾收拾，留了一部分自家吃，其他的全部卖给了自己的亲戚朋友们。
他把价格掐的很好，既不让胡莱他们吃亏，又不让亲友们觉得被趁火打劫，双方都非常欢喜，感恩不尽。
胡莱看着满满一袋子的金锞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蹦出一句：“郭爷，你太有心了。”
郭地主笑嘻嘻地说：“这些不算什么，过几天沈家那边还得有赏！他出手比我阔，你们呀，就安心等着吧！”
正如郭地主所说，送去瓜果的第二天，沈天霸就派人来接胡莱他们了。
接他们的人赶着牛车，在沈家堡的街道上走得极慢，很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风度。胡桃本来也不赶时间，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一下沈家堡内部的情况，大开眼界。
这沈家堡果然厉害，完全就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城池，街道小路纵横交错，井井有条，除了巡逻的家丁以外，甚至还有专门卖货的铺子，大概是为了搬进堡里的那些地主们准备的。
沈家人并不全部住在一起，沈天霸和正夫人住一起，他的小老婆们分别带着孩子们住其他府，少了许多麻烦和纷争。
说到沈天霸的老婆们，那可是白鹤原上人津津乐道的长期热门话题之一。
沈天霸的正妻是他的青梅竹马，同样出身大地主家庭，嫁妆丰厚得很，品德也很出众。这位正夫人只生了一个九小姐，据说夫妻俩都疼爱得不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等闲不让外人看到。
除去正夫人，沈天霸还有五六个貌若天仙的小老婆，具体是五个还是六个他总弄不清，需要正夫人提醒才能确定。
老婆多孩子自然也多，沈天霸有六个儿子九个女儿，但在他的心里，没有一个能越得过正夫人所生的这个九小姐。哪怕是他爱惜的小孙子和九小姐起了争执，他也是毫不犹豫一巴掌把小孙子给抽到外头去。
沈天霸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将来他若是不在了，沈家的家产有一半是九小姐的，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分吧。
其他少爷小姐心中肯定有些不平衡，不过想想九小姐身份衿贵，怎么说都是大妈妈唯一的孩子，而他们都很爱大妈妈，便只好认命。
胡桃初来乍到沈家堡，还没听到这些事，只是懵懵懂懂地伏在胡莱怀里，跟着来人下了车，一起来到了沈天霸的面前。
沈天霸眯起眼睛看着胡桃，心里有些讶异，也有些欢喜。
明明是半年前的事情，感觉却像是昨天一样，那个可怜的小小孩子一转眼就长得这么出息了！
沈天霸捡到胡桃的时候她瘦弱得像一根豆芽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现在的她唇红齿白，娇憨可爱，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煞是动人，小小年纪就看出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后必定出落得如花似玉。
沈天霸在端详胡桃的时候，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只神秘的白鹤，再加上种种关于这个灵童儿的传说，再看向胡桃的时候，沈天霸觉得她似乎在发出圣光。
难道这个娃娃是老天爷送给白鹤原的福神？
即便这个福神是白鹤原的而不是他沈家的，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沈天霸立足于白鹤原，又亲手救了这个福神，那么以后的事情是不是也多着几分良机天助？
平常人享受不到的天柱山瓜果蔬菜，竟然在这种年月进了他的厨房，这场景和古代仙人送给贤明之人珍奇之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能不说，这是老天对他的另眼相看。
基于这一点想法，沈天霸隆重地款待了胡桃和她的大姐二哥。
按照白鹤原上的规矩，宴席分三六五等，宴席名也十分简单粗有风味：二两席，八两席，十六两席等等，表明做这顿宴席需要多少钱。
一道宴席有多少冷盘热盘，宴席里头的鱼用多少斤都是有规定的，其他没有规定的部分则由各家自由发挥，有钱的人家用海参鱼翅，没钱的人家则拿些鱼丸鲊骨充数。
沈家待客常用十六两宴，五十两宴和百两宴，只有分量特别重的客人才配得上千两宴，沈家堡这么多年也只做过两回千两级别的。
这次沈天霸招待他们仨的是百两宴，然而在这种特殊时刻，宴席的实际价值早就超出了一百两，所以胡莱和胡硕诚惶诚恐，深感不安。
“沈爷，这实在是太……”
沈天霸挥了挥手，简洁明了地说：“小事！”
盛情难却，胡莱和胡硕只好连连致谢后才入了席，胡桃倒是没那么大的压力，站起来去够自己想吃的东西。
反正她是小孩子，又是乡下娃娃，没那么多规矩。而且沈天霸看起来也不太像是讲究礼节的那种人，她还是随性好了。和她预想的一样，沈天霸看了她这个做派，反而欢喜得紧。
不愧是和山神有关系的娃娃！换做其他娃娃，看了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就哭出来了，哪有她这样泰然自若呢？
这一顿百两宴共有三十八道菜，除去一些弄不到的菜比如莲藕什么的，其他大菜硬菜一点都没打折扣，胡桃吃得满面红光，总算是开了眼界——原来有钱人家的高级菜是这样的！
和沈天霸比郭地主只是个土财主，他们家的饭菜偏向大鱼大肉类型，比较符合劳苦人民重油多肉的爱好，而沈天霸家的宴席就多着几分美观与品位。
比如酿在西红柿做成的小盅里的丸子清汤，鲜香之余萦绕着点点西红柿的清甜，堪称画龙点睛的一笔。
还有，沈家的鱼都是全部去过刺的，无论是大刺小刺鱼骨都早已处理干净，外表却依然保持了完整，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习惯。
胡桃正吃喝得开心，忽然一双手从后面抱起了她，惊喜地叫到：“爹，这不是那个灵童儿吗？”
胡桃险些把嘴里的虾仁干贝汤给吐出去，她回过头一看，竟然是之前拿山茱萸砸她的那位仙女小姐姐！
小姐姐今天依旧是那么美貌动人。一身流光溢彩的玫红色的软绸衣裙，配套的熠熠发光珍珠头面，还有一双狡黠而灵动的美眸，看得胡桃几乎要发痴了。
“九儿，莫要吓坏了她。”沈天霸见胡莱和胡硕一副怔住的样子，解释道：“这是我的小女儿沈九，你们叫她九儿就行了。”
“爹，把她送给我玩吧！”沈九笑着说：“我看到她就喜欢！”
胡莱原本还想对沈九表示一下客气，听到这话后立马沉了脸，把胡桃夺回了怀中：“让九小姐见笑了，我们家小妹没见过大场面，怕是不能陪小姐你玩耍。”
这个沈九小姐也太骄纵了，什么叫送给她玩？他们家小妹又不是小猫小狗！
沈九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看到胡莱这个样子便知道她生气了，也不强求，笑嘻嘻地把一个东西套在了胡桃的脖子上：“这个送你玩。”说罢不等胡莱退还，一阵风般地走了。
胡莱看向沈天霸，本以为沈天霸会为此道歉，没想到沈天霸竟然是一副极为意外和欣慰的模样：“九儿竟然会说喜欢人，真是太难得了！”
胡莱和胡硕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因为沈九这个小插曲，原本就有点尴尬的宴席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尴尬了，沈天霸一个劲儿地看胡桃，胡莱和胡硕一个劲儿地看沈天霸，生怕他一个心血来潮说什么让胡桃留在沈家陪沈九玩之类的话。
好在直到最后沈天霸也没有开口提这一茬，赏赐了他们一大堆东西后就派人送他们离开了。胡莱和胡硕胆战心惊地上了车，等车彻底出了沈家之后，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