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山神果
胡莱走路非常快，背着的一大筐西红柿对她来说轻如鹅毛，翻山越岭不在话下。她大清早出的门，黄昏时节便赶到了沈家堡。
郭地主和其他中小地主一样，住在沈家堡的地字街上，生活得挺安顿，就是等闲不出堡有些闷得慌。听说有人来探望他，他赶紧丢下了手中的麻将牌颠颠儿地跑去看。
“喝！是你这丫头呀！”郭地主看到胡莱后笑开了花：“怎么想着来这边看我了？”
由于郭地主和沈天霸沾亲带故的原因，他在这沈家堡里有些特权，看守的人对胡莱格外宽容，直接把她放了进来。
“给你送点儿东西。”胡莱压低了声音：“不值钱，山里的果子，就是吃个新鲜！”
“好丫头，你是个有孝心的！”听到是新鲜果子，郭地主可乐坏了：“还别说，这里是拿着银子买不到东西，全都按着人头配。油盐米肉倒是不缺，就是缺个新鲜玩意儿，天天吃腊鱼腊肉我都快吐了！我把那采办的人骂了一顿，好嘛，他反给我讲了一大篇道理——如今水不够，浇耐旱的粮食都勉强，哪来的水去浇菜地呢？”
“这是郭爷您的福气，我们想吃腊鱼腊肉还没得吃。”胡莱笑着说：“山里别的没有，新鲜菜果不少，您要是馋这个，我隔段时间就给你送一次。”
“好好好。”郭地主像个小孩子一样几乎要拍起掌来：“这有什么难的，以后你给我带多少菜，我给你照样子塞满一筐腊鱼腊肉，好不好？”
“不好。”胡莱板起脸：“我是来孝敬您老人家的，不是来占便宜的。您看得上，随便给一两块，我带回去给小家伙们尝个味儿就行，这东西哪里能天天吃。”
“行，你呀，倔脾气！”
到了房间后，胡莱揭去盖在筐子上的树枝和破布，露出了里面红彤彤香喷喷光华灿烂的一筐西红柿，把个郭地主看得转不动眼睛。
“这是？”郭地主咂咂嘴：“我也算见过东西的，就是从来没见过这种！”
“山神果，拖小妹的福，天柱山里发现的。”胡莱笑着说：“您尝尝，可好吃了！生吃凉拌都可以，拿白糖拌！”
郭地主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听说可以生吃，就直接拿起一个西红柿随便在衣襟上擦了擦，咔擦咬了一大口。
红艳艳的酸甜汁水顺着他的下颌流了下来，郭地主的舌尖一触到那酸甜清香的果肉和汁水时，整个人像是昏暗的油灯忽然被点亮一般。
“喝！好吃！！！”
郭地主一叠声叫人取了白糖来，他也等不及拿刀切了，直接掰碎了蘸着白糖盆大快朵颐，最后连滴入汤盆的汁水和自己的手指都舔得干干净净。
“好东西，好东西！”郭地主一连吃了五个西红柿，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我觉着整个人总算活过来了！”
“郭爷喜欢就好。”胡莱笑道。
“这山……山神果，山里还有多少？”郭地主急切地问。
“有不少，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胡莱说：“这季节不是结果的时候呀，摸不准。”
“说的也是。要不这样，但凡有，你隔几天就给我送一次这个果子来，越多越好，我不会亏着你！”
“行，有多少我送多少来。”胡莱痛快地答应了，因为她看出来，这东西只要小妹愿意，和烧饼一样是天天有的，要多少有多少。反正他们自己也吃不了这么多，白白放烂了，倒不如拿来还人情心里舒坦。
郭地主留了胡莱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临走前硬是给她塞了不少东西，把胡莱的竹筐都给填满了。要不是胡莱坚持不要，他还想让胡莱再背一个筐子回去呢。
郭地主一向出手阔绰，这次胡莱送的东西可在了他的心上，更是把腊鱼腊肉不要钱一般拼命往她的筐里塞，还给胡桃带了许多包沈家堡特产点心。
“别和我客气，不瞒你，你给我背来这筐果子我转手就能换回十几倍的东西来！”郭地主说：“现在金贱银贱，就新鲜玩意儿的是个值钱的，你好生给我多带些来，咱们爷儿俩狠狠发他一注灾年财，哈哈！”
胡莱笑着点点头。
从沈家堡离开后，胡莱把一些干柴枝放在筐子上面，掐着点儿回了胡家。
这个时候胡家人大部分都已经睡了，除了一心一意等候她的胡硕和胡桃。
“大姐，你回来啦！”胡硕压低声音惊喜地给胡莱开了门，胡莱进屋转身关门，把筐里的干柴倾在地上，拿出腊鱼腊肉和点心摇晃着：“这是郭地主的回礼！”
“腊肉！”胡硕的口水哗的一下流下来了。
胡莱做了蒸腊肉片儿，姐弟仨用馒头包着腊肉片吃得满嘴流油停不下来。
胡桃上辈子也吃过腊肉，但总觉得远远不及这个腊肉香，可能是因为这边制作腊肉的猪百分百原生态比较地道吧。
吃完腊肉夹馍后，胡莱向他们转达了郭地主的意思，胡硕表示支持，胡桃也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她早就算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算，六块地全部种上西红柿一天收四次，也就是说一天的收获量差不多是五百个，够装两大筐子的了。更别提随着土地和庄园的升级，数目只会越来越多，完全可以满足郭地主的要求。
即便种的来不及，胡桃也可以去清水镇上的菜行买，价格当然要比自己种要贵很多，一银一个，不过也在胡桃能接受的范围内。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胡莱摸黑起了床，趁人没注意遛出了胡家。她去了一趟郭家后山，扛回一大堆干树枝堆在院子里，好堵住胡老太太的嘴。
果不其然，天亮的时候，胡老太太上炕桌第一件事就是问胡莱。
“三丫头，你去山里做什么了？捡个柴禾两天没回！”
胡莱从怀里摸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腊肉放在炕桌上：“去的路上遇到沈家堡的人了，叫我帮忙搬些东西去那边，回来的时候给了我这个。”
胡老太太眼睛一亮，猛地伸出枯树一样的老手把那块腊肉夺了过来，抚摸咂摸了一回，还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胡老太太贪婪地问：“这可是个好买卖，他们每次都给这么一块儿吗？”
“碰着什么给什么，领队的车把式看我有力气，叫我下次还帮着手。”胡莱从容地说。
“去吧，去吧！”胡老太太连声道：“你这一身力气值当好几个人，他们不亏！”
说罢，胡老太太又开始夸赞胡莱如何孝顺能干，顺带把胡家其他人痛贬低一番，胡硕和胡桃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他们对胡莱的聪明才智十分钦佩，不过用了小小一块腊肉，就把往后送果子的事过了明路，谁都挑不出毛病。
姐弟仨不知道，他们送给郭地主的那一筐子西红柿在沈家堡引起了轰动。
郭地主叫人把撒了白糖的山神果装在颜色相配的盘子里，分头送给了沈天霸和一些好友们吃，还没过半个时辰他家里就挤满了讨要山神果的人，就连沈天霸的亲随沈忠心都到了。
沈忠心是沈天霸的管家兼义子，他一来就等于沈天霸自己来，其他人见到这个状况知道不能相争，都识趣地说笑两句离开了。
“郭爷，您送来的是什么果子，怪好吃的！”沈忠心笑嘻嘻地说：“不但咱们爷和奶奶们爱吃，少爷们也是喜欢的很，特地嘱咐我厚着脸皮过来再讨点儿。”
“哈哈，是我那干女儿孝敬来的东西，不值得一提！”郭地主未经过胡莱同意便擅自充当了她的干爹，还理直气壮——他和她本就情同父女，只差个虚礼儿罢了，有什么叫不得的！
“您干女儿是？”
“你们沈爷之前在天柱山救了一个娃娃，还记得不？”郭地主笑：“我干女儿就是这娃娃的亲大姐，这果子也是沾那娃娃的光，她大姐去山里得的。说起来，沈爷和这个娃娃很有点缘分呢！”
“原来如此……”胡桃的事情沈忠心也是听说过的，不禁有些意外。
“我这儿还有十几个，你都拿去吧！”
“郭爷，那怎么能行！”沈忠心连连摆手。
“有啥不行的，我借你们沈家堡的光才得以安身保命，不过是几个果子罢了，拿去吧！”郭地主豪迈地挥挥手：“反正我那干女儿过几天还要再送我一些，不愁吃不到！”
沈忠心的眼睛也是一亮，试探着道：“小姐那儿还有多少？要是郭爷不介意，请小姐替咱们也带一些，必当重金相酬！”
“行，”郭地主一口答应下来：“到时候我和她说说便是了。”
沈忠心对沈天霸回禀这件事的时候，沈天霸点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有些惊讶。
那天柱山的确有些邪门儿，救小娃娃那次畅通无阻，后来无论他怎么想办法都没办法再进去山里，一到边上就头昏脑涨险些跌下马来。
沈天霸这么不信邪的人在摔了几次后彻底没了脾气，再也不打进山的主意。
沈天霸把玩着手里的山神果，红彤彤水润润的果子让他越看越爱，心里在欢喜之余产生了点儿敬畏之意。
看来，那个小娃娃的确有点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