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后生可畏
黄晓红的语气令陆建非常不适。
稽查违纪的问题，向来不是宣发部这类文职工作的工作重点，所以将此次问话的核心问题转移到陆建为什么会在那个地点上出现，属实有些荒谬。
“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先找小刘核实一下，我们在外面见过一次面，是他说打印机坏了，让我进去帮着修一下……”
话还没说完，黄晓红就抬手打断了他。
“小刘有同党之嫌，我们要是只听他一面之词，现在我也不会在专案组找你之前，特意先来跟你们碰面了。”
“我说过了，棘手的问题有两个，你只需要一一回答即可。”
陆建吁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往下问。
黄晓红将手中的记事本放下，一字一句的问道：“当时，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你先是装晕，然后趁机拍视频取证，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早知道厉云蓄谋已久，且会在打印房里实施自己计划，所以才提前准备好手机取证？”
陆建眉眼一怔，原先他还真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现在仔细一想，这个环节的确是有蹊跷之处。
除非陆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进门之前，不可能将手机的镜头调整的这么准确，而且，装晕取证一系列的流程都极为流畅。
像是在心里盘算过无数遍。
如果将这次突发状况判定为有预谋的取证，那么，厉云会在打印房里对季雪茹欲行不轨，陆建也自然提前知悉了。
坏了，这样串联起来，岂不是说自己和小刘一样，都有同党之嫌？
陆建终于明白黄晓红为什么会提前来见他了，这些问话的流程，专案组肯定也会再盘问一遍。
但凡里面有一个话头是不合理之处，都会被无限放大！
季建明轻轻拍了拍陆建的肩膀，轻声道：“陆先生，你如实说就好，不要隐瞒，也不要刻意夸大。”
陆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压住内心的焦躁，尽量平淡的回道：“我知道厉云的为人，当时办公室里的人都去开会了，而季秘书一直在打印房里没有出来。”
“我预感不对，打印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我担心季秘书的安危，所以，在当时的突发情况之下，用手机拍视频，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处置办法了。”
“毕竟，厉云不是一般的高干子弟。”
最后一句话，陆建刻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了一番。
黄晓红重新翻开记事本，一边记，一边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和厉云都是同批进入市委办公室的编外人员，而你的表现一直比他出色，但却因为他的背景，导致他更受那些领导的重视。”
“你有没有因此感觉到恼火，从而演变成报复心理？”
陆建直接摇头，反驳道：“我的笔试已经过了，不管他的背景如何强硬，只要我不犯原则性的错误，转正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对待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是平常心。”
黄晓红笑了笑，重新将话题拉到了陆建打人的这个问题上。
“那么，你打他，是因为他平日的行事作风，还是因为遇见不公，想要替季秘书狠狠出一口恶气？”
这个问题重要么？
陆建有些烦躁的看了黄晓红一眼，沉声道：“都有。”
黄晓红将记事本一收，笑了笑说道：“好了，我的问话结束了。”
季建明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好像对陆建的说辞不太满意。
“黄主任，辛苦你了，我让司机先送你回省委。”
“不用了，晚点还要和省委专案组的人碰头，一来一回的太麻烦了，今晚我就在市里住下。”
黄晓红站起身来，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次成立的专案组，是由省委和市委的稽查共同成立的，问话只会比我说的更刻薄。”
“这些指证，只会短期对厉云的仕途造成影响。”
言外之意，只要厉云出了院，顶多是被发配到基层锻炼，这种处分通常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陆建心里窝着一团火，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季雪茹等着黄晓红出了家门，才一把扑在了季建明的怀里痛哭流涕。
“爸！呜呜呜！”
季建明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道：“乖女儿，不要怕，有爸爸在呢。”
随即，又冲着陆建说道：“陆先生，黄主任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在省委镀金这么多年，已经习惯那边的做派，她刚才问的那些话，你都要好好记下来。”
“这一次我们遇到的麻烦，不是忍气吞声就可以解决的，省委那边有厉正书施压，而市委大院的这群领导班子，也大部分都是厉正书提起来的。”
“我的门生有限，你要想清楚，扳倒厉正书，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还是和前世一样，季建明惯于分析利弊，三两句话就把陆建和他们捆绑到了一起。
“我知道。”
只要有同一个敌人，那么，自然就是一条阵线上的人。
季建明也不再废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开门见山道：“我跟专案组的人约了八点上门，所以现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你需要什么帮助？”
不愧是官场浮沉的老手，拿捏人心的手段恰到好处。
陆建不假思索的回道：“我知道城建的新方案是省委下的书面文件实行的，但到市委只有一些书面材料，没有红头文件的批示，其中运作的大多数人员都是和厉正书一条船上的人。”
“我需要确切的文件指示，查出其中有干系的人员名单，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链错综复杂，有干系的人，都有贪污受贿之嫌。”
季建明表情一愣，随即忍不住笑道：“看着年轻，也很是老道，真是后生可畏！”
“不过，你说的太麻烦了，不需要源头文件，有招标方案，那些投标的人员名单，只要涉及到市委大院里任何一名职员的旁系亲属，就能扯出更大的利益链。”
“两天的时间我就能把名单交给你，但你接下来要如何做，能不能跟我透个底？”
陆建抹了把额头，一字一句回道：“先压着，等厉正书主动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