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当甄明轩一行绝尘而至,县令早已跟师爷候在县衙门口接风。
进了衙门,甄明轩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县令的太师椅上翻开师爷递上来个灾情和赈灾情况记录。
看完,甄明轩开始问话:“我问你,每年朝廷都会拨款给前郭县修河堤,为什么今年只是连降了三日大雨就决堤了?这河堤你是怎么修的?”
“回大人,前郭县域内河道冗长又崎岖,年久失修的河堤数不胜数,每年拨发的银两也只够修缮几处河堤。为了多修几处河堤,下官还自己垫付了许多钱银。这次决堤一共有42处!前郭县河道附近的许多村落依水而建,大雨初至时,下官曾派人通知他们搬至高处,但村民们不愿意搬家,因此才有这许多人受了灾。下官不敢隐瞒,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县令跪在地上狡辩。
“哼!只有42处决堤?你看这是什么?”晴风把一张前郭县地图丢到县令跟前,县令打开一看,嚯!这不是师爷曾给他画的县内河堤决口图吗?怎么到甄明轩手里了?这图里详细清楚地标注了142处决堤点,师爷就是根据这张图做了一张假图,假图上只有42处决堤点。
县令有些蒙,跪在地上拿着地图,扭头看向身后跪着的师爷。
师爷抻头看了看这张图,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图不是被我烧了么?
他再仔细一看,这图不是他画的图,而是甄明轩自己做的。这就说明甄明轩来之前就已经让人调查了所有决堤情况。
好你个甄明轩,怪不得外号叫“玉面阎罗”,你还真是阎王转世!
思及此,师爷忙接过县令手中的图哭诉:“大人英明,这的确是前郭县的决堤地图。县令给您呈上的确实是小人作假的,但是小人也是情非得已啊~”
县令看着师爷,心想: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甄明轩看着跪在下面演戏的二人,好整以暇地问了句:“那你说说是怎么个情非得已吧。”
师爷往前跪爬了两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大人您不知道,每年修河堤的钱经过层层盘剥,到我们手里所剩不足十之二三!说是每年给我们五万两,但如果真有那么多银两给我们修缮河堤,何至于三日大雨就决堤这么多地方?”
甄明轩倒是没想到这个师爷说话直切要害,而且他说的还真没错误,所以一时间沉默了。自皇帝登基以来,重用宦官,搞得朝堂内外一片乌烟瘴气,这种下发到基层的各种专项经费被层层盘剥的情况比比皆是。虽然他明知道这是师爷的推托之词,但在没有准确的证据证明县令和师爷私吞经费之前,他还真无法反驳什么。
这师爷虽说是江湖中人,但对朝堂中的事情看得十分清楚,他为人又狡猾狠绝,当然知道该怎么对付甄明轩这种正人君子。“玉面阎罗”说的是甄明轩为官清正、手段强硬,可不是说他阴险狡诈的。
看着甄明轩不言语,师爷心里一乐,接着说:“灾情出现后,老爷为了赈灾建了多个难民营收容难民,缺医少药、缺粮少米,都是老爷从邻县借来钱款临时救急才让灾民们有一处安身之所。”
“难民营建了多少个?难民有多少?”甄明轩四个手指在桌子上敲起了鼓点。
“回大人,难民营一共四个,灾民共计万余人。”
“这么大的灾,受灾的村庄、城镇百余个,只有这么点灾民?”甄明轩身子又直了起来。
“城外还有一处灾民安置点,也有近万人。”
“城郊十多处尸坑又是怎么回事?”
“好多灾民因为灾后闹瘟疫,我们缺医少药,向上头请求支援,但始终未果,灾民死了不少。”
“死了多少?”
“五千余人。”
“城外的灾民安置点又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我们为了防住瘟疫进到城内单独设置的,为了让后来的灾民有个落脚处。您的一位医术颇高的友人还曾在那里做管事。”
“哦?既如此,我们先去看看城中难民营的情况。”
“是。”
在县令和师爷的引领下,甄明轩等人到城中几处难民营查看受灾情况,确实看到灾民们衣食无忧,且住所干净整洁。随机问了一些灾民,灾民们对县令也是感恩戴德。
甄明轩又提出到城外难民营去看一看,县令连忙阻止,问及原因他又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师爷出来解释:“城外难民营原本也很好,只是管事,也就是您的友人这几日因杀人已经下了大狱,不过大人您放心,那边的难民也已经安置妥当了。”
“杀人?”
“是。”
“为何杀人?”
“因为几名灾民不满管事将原本免费施放的粥饭改成收费,就去找他理论,结果理论不成,反被他杀害。”
“证据确凿?”
“是,那管事已经认了罪的。”
“可我怎么听说的与你所说的完全相反呢?”
“呃,还请大人明察,罪状如今就在衙门里,小人不敢欺瞒。小人知道他与您有交情,因此并不敢用大刑,也不曾威逼利诱,均是他亲自在罪状上签字画押的。”
“我要看一下罪状和卷宗。”
“是。”师爷心道:你就是看破天,那个姓云的也是个死!到时候死无对证,看你还有什么回天之力?
回到县衙看完罪状和卷宗,甄明轩把惊堂木一拍:“好你个昏官!你身为一县之长却如此糊涂办案、草菅人命!你如何对得起那几个死去的灾民?”
县令和师爷“扑通”跪下,连着磕了数个响头。
县令头也不敢抬,但依旧死死咬住就是云修杀人:“大人在上,下官不敢有任何欺瞒,那罪状上是凶手的手印和亲笔画押啊~”
“我来问你,仵作验尸说这些人死于刀剑利器所伤,且一刀毙命。那凶器何在?”
“这……这……这……来啊,去把凶器拿来!”县令伏在地上慌忙回头告诉一个他比较信任的衙役。
那衙役楞了一下,口里叫着“是”心里却骂着娘,他心想:不是说可以死无对证吗?现在让老子上哪去找狗屁凶器?
他正腹诽着蠢县令和贼师爷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证物库里有几把尖刀,是年初情杀案的物证,于是向看管衙役要了钥匙,开门钻进证物库里翻找起来。掂量掂量手里的三把尖刀,他选了一把最锋利的,又把上面的积灰用袖子擦了擦,对着尖刀说:“你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居然要用官家的衣服给你擦身子!”又埋怨县令:“呸!狗屁倒灶的樵夫,你怎么不早点儿死了下地狱去呢?”
当这衙役把尖刀呈上来,甄明轩看过后又是一拍惊堂木:“这刀上连点血迹都没有,如何就是凶器了?难道你们还好心地替凶手洗洗刀不成?仵作明明说是刀剑利器,却又如何变成了一把寻常人家厨房里用的尖刀?”
“这……”县令又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缘由。
倒是师爷回了句话:“回大人,那尖刀是仵作在验尸时清洗的。”
“传仵作!”
不大一会儿,衙役回报,说仵作请了病假,已经两日没到衙门办公了。
甄明轩手一摆,晴风俯下身来,甄明轩在他耳旁耳语几句,晴风领命而去。
“我再问你,你说那几个灾民去找云修理论,却为何又要半夜约他在半山腰?而不是直接到他的住所去?”
“回大人,下官也不知道。”
“胡闹!这案子这么多疑点,你作为主审却如此敷衍了事,该当何罪?”
“大人请息怒,该案确实有很多疑点,虽说凶手已经认罪画押,但大人与我并未将此案定论,仍在调查其中的一些事情。”师爷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好一个仍在调查!那我们就来说一说调查。据我调查,这云修实为一江湖中人,他是路过前郭县遇到水灾才在桃庄治病救人,并不是你前郭县委任的难民营负责人。此人颇通医理,因为给灾民们看病施粥引得周围的灾民过去求助,才有了今天的难民营。他随身所带银钱不多,无法解决数千人的温饱,于是将贴身宝扇当到当铺。这一当并非死当,而是签了字条说明一个月后要赎回的,一同当的还有一把青鸾宝剑。可有此事?”
“回大人,此事下官并不了解。”
“不了解?好,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你刚过三十五岁生辰,师爷为你寻礼物时看中了这把扇子,你们为了把扇子据为己有,才做出这诬陷他杀人的圈套来!”
师爷一听,往前爬了两下,大声喊冤:“大人明察,小人确实不曾去当铺为老爷寻宝啊!而且小人斗胆问一句,若真是如此,大人又是如何知晓典当细节?莫不是也想给我们这些小官扣一顶帽子不成?”
“哼!当票在此,你可知道签字的当宝之人是谁?”
“小人既没有去当铺寻宝,又如何知道这当宝之人姓甚名谁?”
“他是我的贴身侍卫!而你们口里的凶手正是太子的至交好友,他那把宝扇的扇面更是太子殿下亲笔所画。此人武功了得,若要杀人焉用一把破烂尖刀?可你们却在案件不甚明了之时就能让他认罪画押,我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
“大人明鉴,下官与师爷果真不曾见过什么宝扇啊~”
这时,堂下有一名花枝招展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一把扇子,嘴里喊着:“您不是说这是您的寿礼,是要献给贵人让我好好收着的吗?”
师爷歪着脸瞪县令,县令的脸都快抽成一团了!
“你不是说不知情,没见过宝扇吗?那这妇人手里的扇子又是何物啊?”甄明轩看着那被眼前阵势吓得突然顿住脚、闭上嘴的少妇问了句话。
原来,他刚才让晴风以县令要为钦差大人献宝的名义去把县令姨太太和扇子一并带到衙役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是师爷,一切都是师爷的主意啊~”县令连忙推卸责任。
俗话讲: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不,师爷的队友团还真是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