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披露
亦锦说完直接走人，江华阳心里莫名堵着口气，李丹然哄起来很简单，到了自家儿子这里就不行了，不过女儿性子看起来活泼点，应该能容易些。
亦书白天陪着胡宁做了不少活，回到床上玩了会游戏就趴着睡去了。
邓书韫开启小夜灯，取下女儿的耳机，又将小家伙的身体翻转过来。
动作间，亦书娇娇的唤着：“妈妈，妈咪。”
邓书韫柔声问：“宝贝，渴了吗？”
亦书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要去洗手间吗？”
她自己找了个舒服的睡姿，一手垫着脸颊，还是摇头。
“明早咱们吃八宝粥好吗？”
亦书小脑袋拱了拱，点点头。
“要不要加糖？”
她又是摇头。
邓书韫噙着笑意，爱怜的亲了亲女儿脸颊，掩好被子，不再干扰女儿休息。
她回头看到江华阳立于床边，壁灯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觉出无边的宠溺。
江华阳把她拉到一旁，俯身亲了亲亦书额头。
“明早我来和你们一起吃早餐，记得给我备一份，我得走了，顺便把安叔送回酒店。”江华阳说完就出了房间。
邓书韫心下叹息，摇了摇头，江华阳现下对她虽是好说话的模样，其实心里的芥蒂还在，他的情绪被孩子们的出现打乱，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她。
安国与江华阳一同离开。
家里安静下来后，邓书韫去了浴室洗澡，想着她与江华阳该何去何从。
没曾想，出来的时候，母亲还在客厅等着她，并没有去睡觉。
邓书韫明白母亲还有话要问，直接去了沙发处。
她歉声说：“对不起妈，瞒了你这么久，我和江华阳就是大学时候谈了一场，分开后我才同捷西领了证，孩子的事情，捷西是知情的，我没有骗过他。”
胡宁叹气说：“妈妈理解，可你也不该全都自己扛着，妈妈是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的人啊。”
胡宁搂着邓书韫，鼻头酸涩，“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那今后呢，孩子摆在这里，你们之间有什么打算？”
邓书韫直抒胸臆，“妈，江华阳这个人是不差，可我们当年没能走到最后，如今更没必要为了孩子而选择婚姻，我不会阻止他看护孩子，至于其他事情，我也不愿再累着自己。”
邓书韫狡黠一笑，“不说我，您呢，您和安叔叔什么计划？”
“央央，妈妈答应你安叔叔了。”胡宁规劝女儿，“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反对，可妈妈不希望你委屈自己，更不要放弃了眼前的幸福。”
“有您和孩子，我就是最幸福的人。”
胡宁尊重女儿的想法，又说：“你安叔准备在南城添置一间小点的房子，我明天和他回去看看，思茹请客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和那丫头说一声。”
“行，您忙自己的。”
江华阳和安国沉默了一段路。
安国才忽然开口，“书韫有孩子以来，你好像都没出现过。”
江华阳实话实说：“我今天才知晓我们有了孩子。”
安国看了他一眼，说：“好，你既是亦锦亦书的父亲，有些话我说了，你得听着。”他脸色凝起，“书韫虽说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下面的话我是以父亲的角度在提醒你，亦锦亦书早产，出生后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几度呼吸衰竭，多次抢救才拉了回来，胡宁那时候吓得不轻，没一个晚上能阖眼，除了孩子，她更担心书韫，她说要是孩子有事，书韫会毫不犹豫的追随而去。”
说着说着严肃刻板的男人眼底染上湿润，“你看过亡命之徒的眼睛吗？书韫当时过之而无不及，她伤口都没长好，每天坐着轮椅守在重症监护室外，胡宁没有看错，书韫当时全靠孩子撑着一口气。”
江华阳在路口急刹，愕然的对上安国的眼神。
安国又说：“有件事我还得告诉你，书韫是突然的早产，送去医院的路上，她求着她妈保下孩子，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要是一个女孩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都还想着守护那个男人的孩子，你就没有资格辜负她。”
江华阳眼底渐渐模糊，面前闪过无数画面，哭泣的孩子，虚弱的邓书韫。
她一定流了很多眼泪，而他当年狂妄自大，就这样错过她良多。
他说不出话，绿灯亮起，他安静的开了一路的车。
抵达酒店后，江华阳才收拾好情绪，正色说：“您的话我记住了，无需您的提醒，我对邓书韫好是因为我心里有她，若非如此，谁也不管用。”
安国点点头，下车作别。
他看得出眼前的男子底色倨傲，有着睥睨他人的神采，想必背景深厚且资质出众，常年身居高位，从来顺风顺水，有了他的庇护，书韵带着孩子们也能轻松些。
把安国安全送到酒店，江华阳独自返回住所。
另一边，负责芯片研发的马克百无聊赖的给程贺打电话，“程特助，芯片都通过测试了，奖赏什么时候到，我天天在这个人能闲出草的基地里，都快发霉了。”
“不然，马上把你送回美国？”
“打住，我留在这里发臭发烂都行。”关口不懂多少警察守着他呢，马克又问：“江总呢，我想和江总说几句话。”
“江总忙，你先稳住心思，等事情成了，随你玩。”
“程特助这可是你说的，我录音了！”马克哈哈笑，转而奇道：“莫非江总最近忙着终身大事，怎么，要把梁小姐娶回家了？”
程贺当即严肃警告，“这种玩笑你最好别开到江总面前，到时候被送到什么地方我可救不了你。”
马克郁闷的抓抓头发，心说程贺就是个老古板，还是元宝好玩。
程贺问到正题上，“你保证两块芯片就是一点细微的功率差别？”
马克拍拍胸脯，握着手机站起来急道：“那是自然，你把奖励备好等着我吧。”而后像是起了脾气，直接挂断电话。
程贺没理会马克的小插曲，躺下睡觉，次日一早就给江华阳打去电话汇报。
江华阳方才起来，他心中思绪万千，昨晚却睡得很踏实。
听完程贺的话，他知道项目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而他还要为邓书韫和孩子谋划。
他现下只接受一个结果，就是和邓书韫写在一个红本子上，名正言顺的与邓书韫并肩而行。
江华阳清楚，邓书韫嘴上不肯承认，心里正在慢慢接受他。
他沉声吩咐程贺说：“你再去查查易捷西在外头养的那个女人，另外，多安排几个人守着邓书韫和孩子，竞标完成后，言澈那边也该吃点瘪了，让那个小明星带着孩子去找周家旭。”
程贺应下，刚想挂电话，又听江华阳说：“梁君月那边盯着点，防止她反水，我这两天得去南边露一面，你安排好行程。”
结束工作电话，江华阳驱车回了老宅。
他先去了书房，把老照片翻出，抱着照片去了奶奶房间。
他轻手敲门，奶奶习惯早起，这会儿该是在练字。
贴身勤务员自里头开门，江华阳走进，发现奶奶并未执笔，而是捧着一本笔记本，那都是早些年奶奶所记。
“奶奶，我回来了。”
江奶奶抬头，笑意温柔，“小老四今儿个这么早，吃过没？”
“没吃，您早上吃的什么？”江华阳来到奶奶身边，关心问。
“你王奶奶煮了八宝粥，我就爱这口，你一会儿也去吃点暖暖身子。”
八宝粥？也不知邓书韫会不会给他准备一份。
江华阳看着桌上的本子，“奶奶，您看到哪一年的事了？”
“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庆的日子，那时候你三姑刚出生，老赫应邀来访，很是傲慢，你爷爷想着他好歹给过咱们一点帮助，至少比老斯厚道些，可惜那天这人就像中了邪，招待会上把咱们的措施抨击个遍，你爷爷这群老人也顾不上吃饭了，好一阵周旋把人送走，饿了大半天肚子，气呼呼的回家来，跟我说什么老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口头英雄主义，历史会把他钉在耻辱柱上，果不其然，后来也没留下什么好名声……不过，如今的书面记载也只是历史洪流的某一面，我们那代人的事情都留在了上面，却是与事实差距甚远。”
江奶奶忽的笑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爷爷那天一边生气，一边不忘往嘴里塞吃的，把我坐月子的鸡蛋给吃没了都不知道，清明了你们都去看看他，他大概也想你们了。”
江华阳笑着点头，“是，大大小小，我全叫上，拉去给爷爷看，他肯定高兴。”
江奶奶这才发现孙子手里的相册，说：“来，打开，奶奶和你一起看。”
祖孙俩依偎着看照片。
江奶奶看着襁褓时候的江华阳，笑意盈然，“你是个会找时间的，才出生，你爷爷就回来了，正好跟着一个记者，你爷爷当时就说，是个带把的好种，见了人不哭，给你拍了这张照片留念。”
二人继续往后看，“百天的时候你就蹭蹭的长，白白胖胖的，你妈那会儿也吃不着什么好东西，喝水都不缺奶水，我们都说你有福气，不是挨饿的命。”
江华阳接话说：“之前有位大师也说我命好，得祖辈封荫，又得良妻为伴，儿孙满堂，奶奶，您觉得大师这话，准不准？”
“准，我孙子自是好样的，富贵啊，溜不走。”江奶奶掐了掐他的脸颊。
老人视线回到相册里，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你周岁的模样，我当时就看出你像你爷爷了，咱们家这些个男孩子，你五叔和你最随你爷爷，你啊，比你五叔还更像一些。”说着着急的翻找起来，“我记着有一张照片，你那会儿是在国外的学校，白衬衫黑色呢子大衣，高高瘦瘦的，就和你爷爷年轻时候一个样。”
江华阳知道奶奶指的是哪张，顺着时间翻去，很快找到。
“是了，就是这模样来着。”陆奶奶抚了抚照片：“你那会儿才上大学，眼神就已经很稳了，奶奶知道，你会是江家的好儿孙，人啊，沉得下心，稳得住性子就不会差，奶奶知道，有些个孩子在外头胡作非为，惹出了不少事情，好在你们几个都活出了人样。”
“先有国才有家，我一直提醒自己，不给家里丢人，不给国家添乱。”
江奶奶笑开了，“你做的比很多人都好，当年你回来顶了你五叔的缺漏，是非常需要勇气的，奶奶都看在眼里，你四叔出了那事，家里虽然好了不少，你爸你叔他们却缚手缚脚，不敢妄动，唯独你，另辟蹊径，大刀阔斧的开干，也闯出了名堂。”
江奶奶放低声音，“前两日那位来探望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和我提到了你，说你在青年圆桌大会上的一番言论非常有思想，说起来历老先生帮你铺了许多路，每年你都该去祭拜一下，要知道感恩。”
“我都有去看老师的。”
“你和华昌表现的这么好，我也不算有愧你们爷爷所托，奶奶会努力多活几年，守着你们这些小家伙成长下去，等哪天去找你爷爷了，我也有东西和他炫耀。”
江华阳安静的陪着奶奶，等到奶奶喝水的时候，他才有意识的提起，“奶奶，我觉得不仅我像爷爷，我媳妇也像您。”
江奶奶手一顿，放下茶杯，看向孙子，她没有说话，等着孙子把话讲完。
“奶奶，我心里的媳妇人选早就定下了，她在我心里很多年。”
江奶奶眼神清亮，“很多年啊，怎么没带回来呢，你心里这个人是能娶回家的吗？”
“能的，奶奶，我那时年轻把人推远了，经年之后才重新找了回来。”
“看来事情不简单。”
江华阳把与邓书韫的相遇，分开，再到重逢都一一道来，关于邓书韫的过往他也没有隐瞒。
江奶奶听罢不免变了脸色，“孩子都有了？”她盯着江华阳，“还是两个，都八岁了？”
江华阳打开手机相册，把照片拿给奶奶看，“是啊，奶奶您看看，这就是您的重孙子，重孙女，我着急把他们领回来给您看呢。”
江奶奶整了整老花镜，看了眼手机，颤着手把桌上的相册往回翻，没什么好说的，男孩子和小老四简直一个模子，女孩子眉眼间也有老四的神韵，这就是江家的种啊。
江奶奶点点江华阳，“小老四，奶奶真是白夸你了，你说说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自个孩子都这么大了才晓得，说好的我来给你抱孩子，这么一来奶奶还怎么抱得动，我真想揍你一顿！”
江奶奶也是情之所至，多好的孩子，愣是不知道小时候啥样。
江华阳没吱声，把时间留给奶奶消化。
江奶奶顺好气才说：“你喜欢的人能把你兜的不知南北也是个厉害的，照片呢，奶奶一并看了。”
江华阳又给手机翻了几页，“年前她身体不适，我带她到301就诊，给她偷偷拍的。”
江奶奶心下诧异，拍个照都要偷偷摸摸，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她抬眼看去，照片里的女子病容明显，依然能看出姣好的五官，透出古典气韵，气度不俗。
江华阳翻到下一张，邓书韫正好看着镜头，她眼神犀利，意识到江华阳在拍她，其中还带出几分不屑。
江奶奶心下了然，“这姑娘要强，性子刚硬，是个美人胚子，女儿的嘴像她，小老四，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医生说了奶奶不能激动，现下真是几分欢喜几分愁，你说你该当何罪？”
江华阳讨饶说：“奶奶，您别动气，不然，您给我一顿鞭子，出出气。”
江奶奶笑着摇头，忽的肃声说：“她到底带着孩子嫁过人，你要是娶了她，外头的非议你想过没有，人家不会说你江华阳怎样，只会说江家的孙子如何如何，你五叔当时那事闹出什么戏码，到了你这，反应会更加剧烈。”
江华阳斩钉截铁说：“我能处理好，现下我只关心孩子妈和孩子的想法，我混到今天要是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那我也白活了。”
江奶奶好似透过江华阳看到丈夫年轻时的面孔，坚定地眼神都如出一辙，欣慰说：“小老四，你要承受的还有很多。”
“我愿意受着。”
“那就去做吧，也让你的女人看看你的男人样。”
江华阳眉眼扬起：“是，奶奶。”
江奶奶见过国家危亡，浴过枪支炮火，红尘俗世早已看透，小老四想要什么，就自个要去。
他有儿有女，也该妻儿在伴。
重孙子长的也像丈夫啊，这就是家族传承。
江奶奶念及此，瞪了孙子一眼，“把照片传给我，我还想看。”
江华阳心安不少，有了奶奶的支持，他娶邓书韫就容易许多。
江华阳一边把照片给奶奶看，一边卖乖，“我下回给您要点相册回来，孩子妈妈那里肯定有。”
江奶奶看了一遍又一遍，笑眯眯的靠着椅子说：“行了，你也别杵在我这里臭美了，做你的事情去。”
出门前，江华阳把手里的录音笔交到奶奶手上，“奶奶您听听，我得对她好，咱们家都该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