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刻意的存在
裴然跑了一趟呼和浩特,反而彻底清醒下来,她觉得自己收获甚广。
她回来后和邓书韫说了几个商业契机,邓书韫也觉得可行,让她想做就去做。
力元形势大好。
随着广告费的大量投入以及关于高端产品线的构建,力元终于得以引进一线城市大型商超,销售部忙的脚不沾地,人却很高兴。
力元眼见着没有凋落,反而冉冉升起,确有往上市走的趋势。
易家老太太看出儿子的老婆不简单,赶紧安排易楚涵进了力元,说是读书回来,总该为嫂子分忧。
这话没啥好说,若真是分忧,之前干什么去了,摆明了是想分杯现成的羹。
易楚涵直接挂名办公室副主任,她不可能做一般员工,力元终究姓易。
开会时候,她倒是把话说的十分漂亮,对邓书韫也是尊重有加,多番感谢,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她是以力元半个主人的身份在说话。
邓书韫没有说什么,易捷西走后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她自己知道就好。
裴然是一点看不上易楚涵那德行,只觉得易捷西能娶到邓书韫是命里流油。
她看着邓书韫走到现在,要债的人不高兴就指着鼻子骂,高利贷的人甚至拿刀子要与她同归于尽,而为了拿到银行贷款,隔天就要跑去行长们面前做小伏低,甚至清明节还负责给行长已故的母亲扎小房子,应酬场上的合作商最爱拿酒羞辱女人,烈酒都是用灌的,出来后只能倚着墙壁哇哇吐,好几次都胃病发作到需要输液。
要不是有黎战跟着,她的手不知道要被剁掉多少次了,如此事情都不过是冰山一角。
至于那些揩油想要占便宜的更是数不胜数,易楚涵那些时候在做什么,现在知道回来要权。
裴然更生气的事情还在后头,她一度以为赵思茹说的话是真的,易捷西一定爱死邓书韫,把她捧在手掌心,故而他死后,邓书韫不愿他的家业付之一炬,这才拼死拼活的要护住。
哪有这么美好的爱情,易捷西选择自杀,遗患除了公司外债,甚至还有风流债,一个夜场的女人找上公司要钱,说是给易捷西生了一个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用钱救命。
这消息真是令公司众人一片哗然,他们一方面不相信易捷西会在外面养女人,另一方面是不相信易捷西找的还是个疯女人,那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生的就是易捷西的种,不给钱就要带着孩子跳楼。
易楚涵根本处理不了这些事情,着急的给邓书韫打电话,邓书韫匆忙赶回,将人安抚下来。
死者为大,邓书韫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易捷西。
赵思茹知道这件事也傻了眼,才不管那人根本听不到,嘴里问候了易捷西好半天。
邓书韫知道后一直很淡定,仿佛背叛的不是她的丈夫。
裴然确实佩服邓书韫的成熟老练,也敬佩她的说到做到,她一直没能见到邓书韫的孩子,她们偶尔会与邓书韫通话,那时的邓书韫浑身上下都透着佛性的温柔。
她也真是能忍,一次都没去国外看孩子一眼。不想吗?是不敢,对她最重要的三个人在那里,邓书韫不敢冒险。
其实邓书韫也是没有时间,前两年过年都没有自己的时间,今年环境好了许多,她有了出国看一眼母亲和孩子们的打算。
母亲当年的事情,易捷西在其中帮她周旋许多,她在北城上学的日子,全靠易捷西经常跑去探望,给那些看护好处,给她的母亲送去物资。
她无法前行的时候,易捷西给了她许多关怀,人前人后都极为呵护她,结婚后只要她喜欢的都会想着法送来,其实她的话,他从来都会放心里。
后来债务的问题,也非他所愿,所以,他的好还是胜过了他的不好。
她不后悔选了这个男人组成家庭,更没有什么互相亏欠。
柳城岭上县的一座孤坟处,邓书韫安静的立于碑前,她到的时候,这里依旧已经放了一束花和一瓶酒,还有两支烟放在墓碑的两个角落,坟冢打扫的很干净,上头已经覆上新土。
多年来,父亲的忌日里,总有一个人比她先一步来祭奠,却不会与她见面,这是一种无声的约定。
她将买给父亲的花放下,跪下磕了三个头。
她的父亲是一名退伍军人,特种部队的将士,最后离去的时候,也是英勇就义。
这世上没有人记得他,她和妈妈却不会忘记。
她对父亲说:“爸爸,我来看您了!有太多话想跟您说,可是想到您,我就无法对那个人释怀,而他,也心甘情愿的让我利用多年……我成了这个样子,你大抵不想看到,也不会高兴,可是若您能活着陪我长大,我可能就不用这样子活,所以请您不要骂我。”
她静默了片刻,等待眼泪憋回眼里,才说:“孩子们和妈妈在英国过的挺不错,妈妈身体好了许多,已经很少犯那些老毛病,三人英语说的也很棒……我很想她们。”
然后邓书韫笑了,“我妈交了许多新朋友,还加入了老年人歌剧团,亦书说姥姥是个大明星,我妈长得美,性子温软,谁不喜欢呢,您的老婆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她不再说话,眼泪无声落下,她多希望父亲还活着,她想妈妈和孩子,同样也很想她的爸爸。
好半晌,她才深吸口气,“我会尽快把她们接回来,下次,我要带着孩子们一起来看您。”
邓书韫在父亲墓前站了一个多小时后,渐渐收拾好情绪,转身离去。
周五下午,邓书韫没有加班,她回家后给自己煮了碗面条简单吃了。
她做饭一直很普通,有段时间也迷上了给孩子们做东西吃,然后就能看到两孩子突然失去的笑容,亦锦是个会捧场的,皱着眉头都要夸好吃,亦书可不惯着她,直接说她做的东西不是给人吃的!
好在妈妈擅长做料理,恢复一个人独居后,她不是吃食堂就是应酬场上吃喝。
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或许她就是个劳碌的命。
吃饱后,邓书韫拿出电脑开始浏览网页。
手机铃声作响,她瞥了一眼,是并不意外的名字。
她忽然想到了杨奶奶,那个会笑眯眯的夸她聪慧的老人。
她不是聪慧,她是早熟。
关于男女情感,婚姻相处,她早就见过其中的美好,她的父亲母亲就是最好的模板,父亲忙碌的时候母亲会备好养生汤,而母亲的付出父亲永远看得到,会拥抱亲吻,然后不定时给到母亲更多惊喜。
她的父母对她极尽宠爱,故而她小小年纪就很会撒娇卖乖,父亲母亲都会宠溺的看着她,吻她,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父母最疼爱的小宝贝。
可那些美好在她八岁的时候碎了干净,后来的她吃尽苦头,看遍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桩桩件件,都让她意识到了权贵的丑恶,特权阶级对普通人的碾压。
邓书韫神色无波的接通电话。
“怎么搞的,现在才接!”语气并不好。
邓书韫看了看机票情况,随意说:“抱歉高总,手机静音了,才看到。”
高登宇在那边打着哈欠,懒洋洋说:“我到法国出差,喜欢什么,年后给你带。”
邓书韫瞄着电脑,想了想接下来的安排,漫不经心说:“那就lv吧。”
“真没眼光,这东西满大街,真真假假分不清,你就不能选个没这么俗气的?”高登宇挖苦她。
她知道只要顺着接下去就行,“对啊,俗就是雅,雅俗共赏。”
伦敦机程不算远,十个小时左右,可她两年来都没去成。
电话忽然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嘟嘟的挂断了!
邓书韫选好机票,腊月二十五过去正好。
她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扯了扯嘴角。
高登宇对她有兴趣,还是没有歇了玩玩她的心思,她心知肚明,他也毫不隐晦。
只是意图如此明显,方法倒是过于迂回,慢慢试探,就像是逗弄兔子的狐狸,轻轻的扒拉两下,而后就躲在外围转圈……想让她主动往上扑,还是因为那些话对她有所顾忌。
反正由他观望,冲着这点心理,对付起来轻松许多。
她径直去了浴室,泡澡敷面膜,把心事抛诸脑后。
高登宇与邓书韫的联系变多是在十天前。
他那会儿还是很直接的,电话她到北城去,说是需要签份文件贷款用,约的地点还是宝格丽的总统套房。
邓书韫会不清楚他的意思,可她无法拒绝。
裴然有特地查过高登宇的底细,她朋友无法说清其中的关系,足以证明关系够硬。
国情如此,“他爸是李刚”这种事情,说起来讽刺却不会消失,她很清楚其中的意味。
何况,邓书韫想从高登宇身上挖到更多钱,她不缺这点赴约的胆量。
门一开,高登宇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门边。
邓书韫与他客气的打过招呼,他没说话,只是斜眼看她,而她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沙发上。
两人默了许久,她手机频频来电都被她挂掉,直到高登宇的电话也响起,他才开始说话,没几句也挂了。
而后回头锁着她的脸问道:“除了签字,猜猜我还要你来做什么??”
她直直对上她的眼睛,诚恳道:“请高总赐教。”
高登宇扬起笑意,大步来到她面前,两手搭着沙发,把她圈在里头,微微俯身说:“我以为你很聪明,不用我教。”
他把她招来这事确实有些不符合他的风格,可他竟然忍不住。
她清晰的闻到龙兰舌的气息,这男人抽的烟都是特供的,熟悉的味道让她忽略了男人此刻的意有所指,玩世不恭。
高登宇很敏锐,感觉到了邓书韫的走神,心生不悦,他忽的冷声问道:“认真点?!”
她忽然张扬的笑了,“高总,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高登宇眸光微闪,怒气顿消,视线落到她红润的唇上,眼神渐渐加深。
邓书韫见他不动,只好提醒说:“高总,你离我太近了,我有点害怕。”表情却是一点惶恐也无。
高登宇与她清冷的眼眸对视,心中一窒,那股无名火又开始上升。
高登宇在男女之事上经常不是个东西,但自诩身份不同,从未强迫过任何女子。
他不缺。
总有人会想办法贴上来,而他自然不需要去逼谁,性这方面,有就享受,没有也不会死。
这邓书韫有什么魔力,他确实对她感兴趣,想到她的孩子,又没办法忽略这个事实。
他听话的起身,拿出烟递给邓书韫。
邓书韫含着,高登宇主动给她点燃。
她吸了一口,手臂自然搭在沙发靠背处,对着他吐出烟雾,而后虚虚的夹着,并没有再吸。
高登宇眼神微妙,稍稍离远了些,要是其他女人在他面前放肆,他一定毫不留情的赶走,偏她看起来波澜不惊,即使方才他差点就强吻了她。
若是她真的心如止水,他都不免钦佩,若是演戏,这水平也足够厉害。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视线移到她的手指上,手指纤细,白皙修长,夹烟的动作都无比性感。
脸可以通过技术和后期改动,手脚却不行。
他见过不少女子的手,没有她的好看,还涂满了花里胡哨的指甲油,让他很是不喜。
照他的经验来看,手脚长得好的人骨肉均匀,邓书韫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邓书韫不时的弹下烟灰,燃尽后,她才不紧不慢放到烟灰缸处。
全程极为安静,她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平和的像是只有她自己,而他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
高登宇本想耗着她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这么高的定力,一通电话把他叫去了上海。
他只好带着邓书韫辗转去往机场。
路上,高登宇拿出一份文件,让她签字。
邓书韫有些意外,真有文件要签,她仔细看完,是矿山的转卖合同。
协议没有签多久,就答应签合同了,邓书韫此刻是真的高兴,看完后觉得问题不大,签名盖章一气呵成。
办妥后,她又安静的坐好,靠着车椅看向窗外。
高登宇侧脸看她,“你倒是仔细。”而后调侃说,“怎么总捂着嘴,怕我会亲你?”
邓书韫只是一手抱臂,另一手虚虚的抵着下巴,小小的习惯罢了。
“说好我们只谈生意不论风月,高总要是改变主意了,就等手头的这单生意完成后,好好的和我报一吻的价格。”
报个屁价,刚刚他要是亲了也不会付钱,高登宇暗暗冷笑。
可她话说的烂俗,脸却是真的漂亮,高登宇竟然觉得她有几分资本说出这样的话,没什么见识的男人肯定愿意为她折腰,不顾代价。
高登宇可不让着她,“所以你坚守的零公分是可以通过金钱调控的?有钱的就坐地起价,不然就像你们那位市长,用权力来交换?”
邓书韫反而自嘲起来,“我这种没权没势,毫无背景根基的女人出来做生意,免不得让一些男人想入非非,高总,您这么说的话我可不好在您面前撒野了,财神爷多重要,我可舍不得。”
高登宇忽然想到她教训袁士那事,出手干脆迅速,根本不给人犹豫的机会。
她要敢对他也这么干,看他怎么弄她。
转念又小小得意了一下,她说她不敢,就算是哄人的把戏,他听着也高兴。
高登宇挑了挑眉,“你是有点势力,但势力的很聪明。”
邓书韫笑笑,“多谢高总,得您高看,我真是荣幸,不过我可不止势力,捧高踩低,欺骗算计男人都是我常有的把戏,女人不狠,地位不稳,我就是这么心肠歹毒,高总还是当心些,小心我拿蝎子尾巴叮你一口。”
“哦,谢谢你啊,特别提醒。”高登宇大声笑了两声,而后沉声说:“尽管把尾巴放过来,看我能不能给你折断了。”
“我自然不会轻易露出尾巴,谁还没有点后手,高总可不兴这样,断人后路。”
“我倒想看看你是蝎子还是狐狸,尾巴又有多长。”
“手下留情啊,高总。”邓书韫赶紧找补说:“那自然是比不得您这山中老虎厉害。”
他没再说话,痴痴的无声笑了,她就是如此,让你找不出错处。
与邓书韫分别后,高登宇才看了眼合同,她的签名笔锋明显,内含骨韵,这种字的人,心性很高。
后来高登宇就稳定的和她保持电话联系了,可能就是说一下天气,吃什么,玩什么,遇见什么老有意思的事情,他说完了就挂,也不管她听没听。
偶尔一时兴起还能聊起他新入的车,如何改造,如何添加配置,试探的问出她喜欢什么样的车子,结束后,竟然经常一聊就是一个小时。
有一次凌晨三点打了电话进来,和她说有只股票会涨,赶紧买。
之后股票大跌,他又打来电话说,没买就对了,跌停了。
邓书韫知道他在刷存在感,无所谓他的喜怒无常,只是冷漠的配合。
高登宇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个他无法征服的女子,即便他很努力的在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