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世界回溯了,回溯到少年与微风相遇之前。
但在这个全新的,生机勃勃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没有以前的记忆,包括风原来的信徒。
但其实,在世界回溯之前,那个胆小之人,在跳向天空之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了《书》,写下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他写下,自己的思绪与记忆,会永远陪着风,直到一方消亡。
于是,男人死前涌现而出的强烈情绪,与他的愿望与情感一起,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阻碍,缠绕到了风的身上。
……胆小之人要以这种方式,让那一缕清风记住自己。
胆小之人要以这种方式,让自己铭记那缕清风。
——
哄好中也后,我又与中也说了森鸥外计划开始的事。
“终于要拉那个暴君下位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中也很高兴,摩拳擦掌欲欲跃试。
“什么也不需要哦,中也只要坐镇类擂钵街就好了。”我看着斗志满满的中也,比了个wink,然后笑眯眯又满足的看着中也爆红的脸说:“剩下的,就交给我和兰堂吧。”
——
几天后,我等到了森鸥外计划开始的讯息,于是悠哉的一边抚着自己的小竖琴,一边哼着歌的走在离开擂钵街的坡道上。
我要前往横滨最繁华的市中心,在万众瞩目之中去唱一首歌。
然后,就在我经过理想乡的门口时,我感受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的强烈又炙热的视线。
我无奈的回头,看到了不远处水泥建筑二楼的窗口边的鸢发少年。
他已经换上了一件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白色衬衫,脸上绑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白色绷带,一层层的遮住了他的右眼。
他只剩一只黑沉的鸢色眼睛直直又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里流转的情绪过于复杂,让我琢磨不清。
但只要剥开他那层层叠叠如蚌壳一般复杂的情绪,我确实捕捉到了,那只眼里深埋的歉意和后悔。
治君这个胆小鬼,不会一直这么纠结了几天吧?
我有点好笑的想,然后支楞起右手,大力朝他摆了摆,同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安啦,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常来找我呀。」
我笑着,眼神这么传达给他。
我想他一定是读懂了,毕竟治君那么聪明。
只见他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唰的拉上了窗帘,隔绝了我的视线。
哦~,这是又害羞了一个。
我顿时成就感十足,欢快的转过身,继续谈着小琴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
背后,由于主人拉上了窗帘,所以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太宰正默默坐在床边,消化着自己复杂的情绪。
刚才,在少女笑容灿烂的向他传达着她的感情的一瞬间,太宰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滚烫的开水烫了似的,变得冰冷又炙热。
冰冷在于他被看透了,炙热在于他被原谅了……
于是,强烈的羞耻心与惊恐紧随而来,还裹挟着一丝连主人可能都不易察觉的欣喜。
这些复杂的情绪如惊涛骇浪一样拍打着少年的心,把少年初入尘世的透明灵魂打懵了。
少年理智的大脑烦躁的试图安抚波澜不定的心,无果。
于是,当时的太宰十分不知所措又自暴自弃的重重啧了一声,唰的拉上窗帘,不敢去看窗外少女灿烂的笑颜,恼怒又赌气的一屁股坐在床上,直到现在。
咚咚咚咚……
此时,他自见到少女起就重重跳动的心脏,雀跃的更快,让他感觉非常难受。
他默默感受着随心跳涌动而出狂喜,狠狠皱了皱眉,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几副如老旧电视般破碎的画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快到他看不清。
但,虽然只有一瞬间,他还是捕捉到了,其中某个破碎的画面。
那是,一个正在哭泣的鸢发少年,小心翼翼的拖着缓缓降落在他手心的,一团绿色的、轻柔的风。
风雀跃的盘旋在少年的手心里,随后柔和的光亮起,风缓缓变成了精灵,逐渐照亮了少年的眼睛,让少年不再哭泣。
太宰瞬间呆愣住了。回忆着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画面,感觉那画面,十分的温暖又熟悉。
……但他很确定,这些记忆,并不属于他。
或者说,并不属于现在的他。
于是,他鸢色眼眸突然闪过浓重的厌恶和嫉妒,突然恶狠狠的用右手抓住自己的胸口,力气大到哪怕隔了一层衣物,也为他苍白的皮肤留下五道红痕。
“这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如此的熟悉?”黑暗里,鸢发的少年睁大眼睛死盯着地面,喃喃道。
良久,少年才平缓下自己的情绪,他大口呼吸着,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物,终于压抑住自己心底残留的,无尽的后悔与歉意。
那是,对少女的后悔与歉意。
而在少年的背后,没有人能看见的另一个次元,一个高大清瘦的漆黑人影默默地、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他漆黑一片的脸只左眼雪白的绷带洁白如初,其余全是一片暗沉的剪影。
他脖子上红如鲜血的围巾无风自动,默默昭示着存在感。
思绪的影子只是安静的,沉默的面对着前方一脸厌恶的少年,没有说一句话。
——
此时正值落日,少女站在繁华的十字路口,过往的人络绎不绝,暖橘色的夕阳逆光照在少女的身上,在她脚下投下了深蓝色的影子。
黑发的少女戴着兜帽,轻柔的抚摸着竖琴。
竖琴传来美妙的音乐,伴随着少□□美的吟唱。
人群被那美妙的歌声吸引而来,驻足在此,侧耳倾听风的声音。
“我要说的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人类尚未成为自己的主人,他们餐风沐雨,穴居野处,四处流浪,世界被野兽与危机环绕着。”
“然后,某一个部落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待人友善,乐观开朗,力大无穷,武力超群,甚至可以单挑巨大的野兽。”
“少年带领着蛮荒的人们赶走了野兽,划分出一块地,创建了自己的国度。“
“在少年的引导下,人们铸造城墙,种植粮食,开凿河流,畜养家畜。”
“创下了伟大功绩的少年,被人们推崇为至高无上的王。”
“从此以后,人们不知愁苦,不知悲伤,幸福的生活着,直到过去了好久好久。“
“……不知何时,那位得到人们信仰与崇拜的王,逐渐失去了曾经贤明的模样,变得骄傲自大,任性妄为,他不许孩子欢笑,不许鸟儿歌唱,不许植被生长。”
“……人民苦不堪言,纷纷劝诫着那位王,但王早已忘却昔日的荣光,他不允许领地里出现任何反对他的声响,所以他残忍的囚禁了那些劝诫他的子民。”
“此后,国内再也没有出现反对他的声响,人人忌讳着他,恐惧着他,但他却把子民的听话与沉默视为对自己的尊敬与信仰。”
“于是,逐渐看不清自己的王,变得更加残暴又独断专横,开始了更残酷的统治。”
“……王的□□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子民们已经忘却,曾经的孩子会笑,鸟儿会自由歌唱,植被会繁荣生长。”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位外来的少年来到了这个失去了欢笑与幸福的国度。“
“那位少年,带来了囚笼外的自由与美好,繁荣与昌盛。”
“于是,知晓了幸福为何物的子民,再也忍受不了王的□□,在少年的领导下,人们掀起了反叛的旗帜,向那傲慢又高高在上的王,发起了战争。”
“……子民们胜利了,他们打碎了暴君的统治,打碎了暴君的骄傲,在硝烟中,他们见证暴君之殁,在灰烬中,他们见证王位崩毁,在废墟上,人们高呼着自己的胜利,簇拥着那位领导他们的少年,创建了新的国度。”
就在人们入迷的听着少女声情并茂的歌谣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些许骚动,然后,许多身着黑衣的人井然有序的持着枪跑了过来,把这里团团围住。
在黑洞洞的枪口威胁下,人们猛的回过神来,互相推嚷尖叫的跑走了。
很快,十字路口处只剩下了少女一个人。
“啊呀呀,真是不合时宜的客人啊,我正讲到精彩的地方呢。”看着那些对准自己的枪/口,少女抱怨到。
“那可真是十分抱歉,小姐,但我家首领有情,还请小姐暂时放下手中的事,跟我们走一趟。”那些黑衣人身后缓缓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留有胡须的老者,老者戴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凌厉,他微微弯腰,向少女鞠了一个躬。
少女认识这位老者,他名为广津柳浪,是□□武装部队黑蜥蜴的百人长。
看着眼前的老者,少女兜帽下的嘴微微勾起,欢快的点点头:“好啊,走吧。”
——
横滨最高的五角大楼里,昏暗的房间内,本该病入膏肓的躺在床上的□□首领难得还算精神的靠在床沿上,深陷的眼窝隐藏着黑暗残酷的眼神,他头发花白,浓重的黑眼圈显得他苍老又瘦弱,此时,他正用伶俐的双眼看着身旁低垂着脑袋,站在床边的黑发男子:“那个吟游诗人还没来吗?森医生。”
黑发男子,或者说森鸥外,微微抬眼,恭敬的说:“非常抱歉,首领,属下不知。”
“哼,是吗。”老首领表示不知可否。
看着老首领不明的态度,森鸥外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眸深处闪过的一丝杀意,但很快就被主人不动声色的压制。
森鸥外继续恭敬的站着,没有说话。
老首领也没有继续问,而是闭上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昏暗的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响动。
三点敲门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道优雅低沉的男声:“boss,兰堂求见。”
“森医生,你去开门。”老首领缓缓睁眼,摆摆手指使着森鸥外。
“是。”森鸥外低垂着眼,默默走到大门处。
门外,两位持枪的壮汉堵在门口,眼神凶恶,目不斜视死盯着他们眼前黑色长发的男人,不让他通过。
在黑发男人面前,黑发的少女双手背后,正被他按压着。
“吱呀——”此时,门开了,森鸥外默默探出头来。
“那个……首领有请。”森鸥外看着守门的两位大哥,弱弱的抬手,小声说到。
守门瞬间收起武器,立定站好,放行了兰堂与少女。
森鸥外把门大开,与路过自己进入屋内的兰堂不动声色的对了个眼神。
金色与紫色碰撞,相同的冷光在两人的眼中闪过,然后这份冷光又随着兰堂与少女步入黑暗的屋内而消失,在场无任何人察觉两人的眼神交流,除了少女。
然后,森鸥外讪笑又不好意思的朝门口的守门点点头,缓缓的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