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匈奴侵边
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下几个大字。
改土归流。
其实,秦朝对百越的治理,并不短视。
始皇帝平定百越之后,在岭南推出来一系列稳定地方的措施,不仅在岭南设置了桂林、象郡和南海三郡,推行郡县制,还在相对发达的南海郡设置南海尉,震慑地方。
同时,迁徙内地百姓,充实岭南,鼓励垦殖和与当地居民通婚。就连郡县的官员也都是由中央朝廷派遣的,虽然这些人大多都是在朝中受到贬斥,不得不去的。
但这并不影响对岭南实际的治理,以及中原文明在岭南的影响。
不过这种羁縻政策,并没有真正解决岭南的问题,各部族依然拥有着高度的自治权限,朝廷无法像治理内地那样,深入治理岭南。
即便是有几十万大军镇守,也不得不以忍让三分。
所以,当认识到这个问题之后,赵郢不得不思考后世那个影响深远的改土归流政策的可行性。
虽然后世证明改土归流可行,但并不意味着这项政策搬到大秦也可行,明清之后,这项举措之所以能够推行,其实跟自秦朝以来,岭南与内地百姓之间不断交流,相互影响有关系。
那是建立在一千多年的历史积淀之上的!
现在生硬的搬过来,大抵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一个不好,还会激起岭南部族那敏感的神经,让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岭南,再次陷入永无休止的战乱当中。
随带,也把早已经疲敝不堪的大秦,彻底拖向毁灭的深渊。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认真起来。
经过始皇帝这几个月来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赵郢如今的政治眼光和智慧早已经今非昔比。他要的不是一个照搬照抄的改土归流,而是一个真正能适合大秦和岭南现状的,简化版本的改土归流。
所以,这份奏疏,他涂涂改改,写了几乎大半个晚上,一直到子时,才勉强改完。
拿起来,重新审视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错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看看天色已经晚了,也没再回自己院子,而是直接在书房里面的床榻上躺下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在那张纸上写下改土归流那四个字的瞬间,有一位眼神灵动,眉目如画的少女,正好走到他小院的门口。
恍若心有所感,蓦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赵郢书房所在的方向,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那位有趣的皇长孙殿下的气象又变了。
她的目光中,宛若有了流光,秀眉轻蹙,满眼不解。依然是变幻不定的命相,可隐约间,那一丝堂皇霸道的王气猛然间又涨了三分!
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联想到刚才张良命相的变化,许负眼中的好奇的神色不由更浓了几分。
“有趣——”
许负默然良久,忽然破颜一笑,转身而回,脚步轻盈,宛若一只暗夜中的精灵。
……
就在赵郢熬夜琢磨如何治理岭南的问题时,距离咸阳最近的河东、河内、三川以及原本作为赵国都城的邯郸,却有不少人正彻夜难眠。
几大车忽如其来的书籍,彻底打破了这些郡县的宁静。
跟传统的竹简和木简不同,那些书籍由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类似布帛的东西书写而成,但就算是书写,也透着一股子让人看不清的诡异。
所有的书籍的字体,竟然宛若一体,不差毫厘!
这怎么可能!
邯郸郡,故赵广武君府上,一些故赵的贵族自发地聚集在一起,看着广武君李左车托人从郡守府上得到的几本书籍,不由面面相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曾打听清楚朝廷此举的用意……”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眉头紧蹙,看向坐在那里默然不语的李左车。
“说是要郡守府负责便宜卖给郡中少年,贫寒子弟,供他们学习阅读,此后朝廷招贤纳士,选拔官吏,这些书籍将作为考察的一部分……”
李左车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由一片哗然。
那些农桑之学,医卜星象的作品还无所谓,但那本《铸军魂》……
由于邯郸距离咸阳并不算远,所以,跟会稽郡不同,《铸军魂》的推广并没有彻底停摆,但在赵国这些贵族明里暗里的抵触之下,进展也很不顺利。
但那是以前,一旦这些书籍发到郡中那些少年,尤其是那些贫寒子弟手中,那局势恐怕就真的要失控了。
要知道,如今这些年轻人早已经因为那份用心险恶的推恩令,变得对主家颇为抵触,若是再读了这些书籍。
所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秦这是连一点余地都不想给留啊!
“怎么办?若是任由这些书籍流入民间,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刚才问话的老者,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担忧。
身为庞煖的后人,他的眼光和见识虽然不及先人,但在这些故赵贵族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自然知道任由这种书籍推广之后的可怕后果。
但朝廷打着选拔官吏的旗号,谁能挡得住?
别说外人,恐怕就是族中那些年轻子弟,恐怕都不好拦。
怎么啊——
推恩令,卡住迟迟不肯推行,如今这些人想通过读书谋取一份前程,你们也要拦着?真要是硬拦,恐怕不用朝廷出手,家族内部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李左车苦笑道。
“我已经让人辗转请托,央求郡中管事的府吏,暂时压住了这一消息,可如今大势在秦,我们能做的,其实很有限,这件事早晚摁不住的……”
就在这时,一位留着三缕清须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
“赵某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顿时纷纷望了过去。庞家的这位老者,更是一脸期待地看向中年男子。
“赵将军有何良策——”
说话的中年男子,是赵奢的后人,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赵括的胞弟赵顿,曾任赵国军中校尉,在老将军廉颇手下效力。
“不是说要便宜卖给军中年轻子弟吗?我们虽然无法阻挡朝廷政令,但我们买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赵顿这番话,让所有人不由眼前一亮。
对啊——
我们无法阻止你们推广,但我们有钱啊,我们可以全部买下来啊。
书籍又不是其他,抄写不易,能弄出这么多书籍来,想来朝廷已经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
给他买下!
“好,我们各家回去之后,都买一些,决不能让这些用心险恶的东西流入到外面去!”
赵顿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李左车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他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但,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那就先买了再说!
类似的一幕,不仅仅是在邯郸,随着这些印刷书籍的运出,也开始其他各地出现。虽然很多地方并没有想起自己出资买书的主意,但却都不约而同地通过各种手段,拖延了这些书籍的发行。
被暂时压在了郡县各地的府库。
但相信,随着邯郸郡这些贵族做法的传开,会有越来越多的六国贵族,效仿邯郸,采取类似的做法,来阻挠书籍的流通。
站在他们的角度,自然不甘心看着这种刨赵国贵族根的书籍出现在市面上。
就是不知道,当他们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印刷术和造纸术的东西存在时,会不会郁闷到当场吐血。
……
对于这些,赵郢并不关心,毕竟,这都是他和始皇帝一起反复推敲过的东西。
就等着他们出来买书,补贴一下大秦有些疲敝的府库呢。
没别的,就是打的一个时间差!
“按照行程,那些书籍昨天应该就已经到了邯郸和三川等地了吧,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始皇帝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狼吞虎咽地吃着早膳的赵郢,笑呵呵地问道。
话语中带着一股明显的幸灾乐祸。那群狗东西,跟老鼠似的,没少在暗中给自己使绊子,这次能让他们吃个闷亏,他心中自是爽的飞起。
看着始皇帝那眉飞色舞的小样,赵郢不由失笑。
“还能怎么反应啊,顶多想办法拖延几天,在府库里吃几天灰,然后,要么买下来,要么让它们流向市面——反正左右我们都不吃亏……”
始皇帝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嗯,说书人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郢端起碗来,把一碗小米红枣粥一饮而尽,给自己盛的时候,又顺手给始皇帝盛了一碗。
“大父,您也喝点,这种米粥,能调和开胃,镇定心神,您不是说最近休息不好吗?书上说,多喝点这个……”
始皇帝:……
他一脸嫌弃地看着赵郢推过来的大碗,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对他这种应付差事似的喝法,赵郢也不强迫,反正多少喝点就行,也不能让老人家真的吃撑了。
“这几天,儒墨两家共计召集了一千多名弟子,我已经派遣我府上的陈平去给他们统一培训去了,三天之后,就会正式出发……”
说到这里,赵郢不由笑了笑。
“怎么也得给他们留下一点购买书籍的时间……”
始皇帝听完,不由大笑。
“这件事,你挂个名就行了,你不是还找了个大秦说书郎吗?让他和你那个陈平一起去做就是……”
赵郢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这件事很重要,但引导舆论,改变人的想法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还有很多的大事要做,自然不可能把精力都耗在这上面。
吃过早饭,祖孙在章台宫里转悠了一会儿,消化消化食,然后才回到宫里,准备开始批阅奏疏。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陛下,九原郡急报——”
始皇帝一听,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赵郢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站到了始皇帝的身旁。
他替始皇帝批阅奏疏这件事,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内侍宫女,黑冰台总管黑,以及如今已经沦落为皇长孙赵郢府上马夫的赵高之外,并无其他人知晓。
赵郢也不愿意因为这种事,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非议和纷争,给始皇帝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虽然他只是想替始皇帝分担一些,让他老人家的身体能好一些,但真要是说起来,他这种行为已经严重的僭越了。
所以,只要是有外人在,他一般都是站在一旁伺候着,即便是最近胡亥做了禁军校尉,天天耗在宫里的胡亥,都没有发现他和始皇帝的这个小秘密。
当然,主要是还是因为赵郢让始皇帝给胡亥下了个不经允许,不许擅闯的禁令。
转眼间,一位内侍就捧着一卷竹简,从外面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始皇帝不远处站定。
赵高不在,赵郢很自觉地暂时充当了赵高的角色,上前把竹简接了过来,走到跟前,递给了始皇帝。
然后,伸着脑袋在一旁看。
果然,九原郡急报,就没什么好事。
由于最近几天,九原和上郡等地,也遭遇了大雪的袭击,匈奴临近九原郡的几个部族受灾严重,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粮食危机。
所以,大雪刚刚停下,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对九原郡的几处村镇发动了突袭。
打草谷。
数个村镇被毁,上千百姓受难。
负责镇守九原郡的将军苏角,勃然大怒,已经发起了报复性反击,九原郡的边境附近,与匈奴打了几场残酷的遭遇战。
虽然数次击退匈奴,但匈奴的这几个小部族,却如跗骨之蛆,依然不时袭扰。但苏角却偏偏困于积雪,无法深入追击,也没能趁机扩大的战果。
所以,这份来自苏角的奏疏。
一是向朝廷禀报匈奴入侵的情况,一是向朝廷请罪。
看着眼前的这份来自九原郡的奏疏,始皇帝不由眉头紧蹙。他关注的是,匈奴再次骚扰边境,至于苏角请罪不请罪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毕竟,匈奴这种类似的行为,几乎每年都有,他早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