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夕阳
德雷克已经完成了对爱国者的招揽，游击队的任务和后勤补给，也已经有了安排。既然已经没有其他事务了，德雷克也就将爱国者和塔露拉送回到了绝望谷的感染者聚落当中。而爱国者，也是在回归胡的第一时间，就在游击队内，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整个游击队内部，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们相信爱国者的眼光，更不会质疑爱国者的选择。而且他们也依然是受爱国者管理的，德雷克那边的制约，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条款。
更别说，德雷克还会给游击队提供后勤补给，游击队内，没人会拒绝一份稳定的物资补给的。
感染者村落内，也度过了相对平和的一段时光。
关于德雷克要求的新材料和新能源的问题，艾丽丝在此事上依旧没有什么成果。泰拉大陆的科技还算发达，但因为缺乏互联网或是跨城的无线电之类的联络手段，导致泰拉大陆的学术交流非常有限。德雷克能给艾丽丝提供的资料也是少之又少，且她手头的仪器也不足以支持她自主研发这些项目。所以她在此事上自然没有什么进展。
而农业方面，艾丽丝所能做的也只有育种与农作物杂交测试而已。不过好在德雷克手下的研发团队在这个问题上已经有所建树。所以，将绝望谷化作乌萨斯东境的一个粮食产地，这个规划，还是可以顺利实施的。
既然科研项目上没什么可做的事情了，艾丽丝也就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装备的锻造上。
赶在德雷克与威尔逊侯爵的争斗开始之前，艾丽丝必须要给自己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用来弥补她在中远距离作战中的劣势。
出于这种考虑，她给自己锻造了一把枪械。
“这就是···所谓的，萨科塔人的铳？”
工坊内，霜星抚摸着艾丽丝最新打磨拼装出的枪械，面容微妙地说道：“能感觉到里面源石回路的源石能强度相当微弱，而且，这个铳···好长，它的杀伤力，真的能与其笨重的外表相匹配吗？”
霜星本人对于铳器并不怎么感冒，在她的印象中，铳器的杀伤力也不比特制的源石弩箭强多少，且极难获取，保养与弹药的成本也远高于弩箭。
尤其这种武器对使用者本身还有额外的要求，使用者必须对自己的源石技艺掌控得足够精密才能使用，让霜星觉得这种武器纯粹就是花架子。
当然，这也算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和乌萨斯军队相争多年，她基本没见过几次铳器，源石蚀刻弹这种东西，更是完全没有见识过。
“弹头采用的是穿甲源石弹，且这柄枪主要应对的是乌萨斯的重装甲部队，杀伤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我调节了内部的源石回路，将枪管做了延长，复杂了内部的构造，加强了枪械的射程。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它在战场上的威慑力。”艾丽丝答道。
霜星将铳拿起，手扣在扳机上，仔细地体验了一番，面露疑惑：“等等，这个武器内部的源石板回路，实在是太过复杂了吧？我居然都无法触发它内部的源石开关？”
艾丽丝点点头，将狙击枪接过，答道：“当然了，制作这柄武器，目的就是为了弥补我在中远距离作战中的劣势。而这把铳的设计，就是在增加铳器的操作难度的情况下，换取到了更远的射程与发射强杀伤弹药的能力。这样精密的源石回路，也只有我能够操控了。”
前些日子，为了适应泰拉大陆的武器体系，艾丽丝也在自己的体内加装了精密的源石回路，以获取控制源石的力量。不过，因为艾丽丝的身体本身就对源石有较强的斥性，且这种斥性现在还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导致艾丽丝能释放的源石能很微弱，完全不能像霜星或塔露拉那样，释放高杀伤力的源石技艺，甚至于，连雪怪小队内的术士都比不过。
但，艾丽丝作为半智能生命，在自己的体内加装了源石回路后，她强大的运算能力，赋予了她操作高精密源石回路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才赋予了艾丽丝使用泰拉版枪械的能力，让她起了给自己打造一把枪械的心思。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锻造沃伦菲尔大陆本身的枪械种类？很简单，因为找不到素材，泰拉大陆上的物质与沃伦菲尔有极大的不同，很多枪械零件都无法锻造，甚至连部分基本的锻造元素都无法获取。
所以艾丽丝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助游击队曾经从乌萨斯或是雪原上的雇佣兵手中缴获到的铳械，完成对了这些铳械的构造研究，仿制并锻造出了这把狙击枪。
（别怀疑，拉特兰说着严格控制铳械，但实际上肯定是存在武器外流的，甚至他们的技术都可能不是独家。）
听到艾丽丝这么说，霜星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碜，轻咳了几声，从艾丽丝的手中抢过那柄狙击枪，将其放在桌子上，一把搂过艾丽丝的脖子，将她带出了工坊。
“行了···别再提你上次改造自己身体相关的事情了，今天你说你没什么事，出来陪我逛逛呗。”
上次爱国者从罗曼诺夫生产基地归来，就重新分配了感染者营地内部的军队事务，雪怪小队则是被划分成了纯粹的村落驻军，主要职责，是巡逻和安保工作。
没有作战规划的情况下，雪怪小队进行最多的日常依旧是训练和巡逻。这些任务，雪怪小队都可以独立完成，不需要霜星操心太多。且因为调养身体的缘故，艾丽丝不允许霜星进行任何高强度的运动或是源石技艺训练。所以现在的霜星自然是悠闲得紧，经常待在艾丽丝的工坊内问这问那，或是去村落里巡逻打发时间。
现在，霜星就准备带艾丽丝去村落内逛一逛，驱驱这段时间来艾丽丝的‘宅气’。
两人一同漫步在村落内，沉浸在难得的平静气氛中。
“嘿，艾丽丝，霜星。”
经过村落内的‘学校’时，正遇到塔露拉和阿丽娜在一起，似乎是在带着一群感染者孩童做游戏。而阿丽娜起身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经过的艾丽丝与霜星，便主动打了照顾。
“下午好，阿丽娜，在陪孩子们玩吗？”霜星同样是微笑相对。
“啊，算是吧，和塔露拉一起，给孩子们讲些故事，现在天气渐暖，孩子们也变得活跃起来了。给他们讲讲故事，也算是给他们解闷啦。”阿丽娜揉着手中一个少年的白发，笑着答道。
“请问，那两位就是姐姐提到过的，霜星长官与艾丽丝小姐吗？”阿丽娜身边的白发少年看向艾丽丝和霜星，显得有些惊喜地问道。
“当然，这就是我之前给你们提到的，雪怪小队的长官叶莲娜，以及村落内的‘万事通’艾丽丝。”塔露拉走上前来，给孩子们做了些介绍，顺便也‘捧’了艾丽丝一手。
那名少年的眼中露出略带崇拜的神色，在塔露拉的暗示下，阿丽娜也是领着其余的孩子们向屋子内走去。仅留下了两个少年，以及塔露拉在外。
“霜星，艾丽丝，我有个事情想拜托你们一下。”塔露拉拉着另一名绿发少年的手上前来，柔声说道。
“请讲。”
“是这样的，这两个孩子，叫萨沙和伊诺，他们想要成为村落的战斗人员。而我这边，你们也知道，我手下虽然也有一些战士，但他们并不怎么擅长战士的训练，我的工作也很繁忙，所以···我想拜托你们，来帮忙训练这两个孩子，可以吗？”
塔露拉的语气很诚恳，而两个少年，尤其是那名白发，名为伊诺的孩子，眼中更是充满了期待的色彩。
“这两个孩子，应该只有十三四岁吧，塔露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可不该出现在战场上。”没等霜星答应与否，艾丽丝倒是率先出言拒绝了。
“艾丽丝，他们的实力很不错的，也掌握着优秀的源石技艺，在战场上肯定可以···”
“不，塔露拉，我并不是说他们的实力足不足够的问题。这样年龄段的孩子，本就不该出现在战场之上，现在的感染者村落，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群从未接受过训练的孩子来保护它的地步。”
“更何况，孩子的心智相对成人而言也更不成熟，更容易受战争的影响甚至是摧残，成为战场上的不稳定因素。所以，我并不支持你想培养他们成为战士的想法。”艾丽丝直接打断了塔露拉的话语，反驳道。
此时，塔露拉手边的白发少年，用沙哑的声音争辩道：“但是我们也想为保护村落出一份力啊，艾丽丝姐姐。我们是杀过人的，我们已经拥有了战士应有的觉悟，我们肯定可以成为合格的战士的。”
“从城市里逃出来的时候，我用我的源石技艺，杀过十几个人——他们都是伤害过我的人。我已经有了成为战士的能力，也有了，对应的觉悟！”
听闻这个少年眉飞色舞地讲述杀人经过，霜星眉头微皱，但艾丽丝依旧是一脸淡然，摇头拒绝道：“不，这不是有没有资格的问题，而是现在的村落局势稳定，守备力量并不匮乏。我们并不需要牺牲未来以换取当下，对于现在的你们而言，跟随阿丽娜和塔露拉多学习一些知识，才是更好的选择。”
白发少年抿了抿嘴，神色显得有些憋屈，而另一边的绿发少年则是走上前，抓了下伊诺的肩膀，劝说道：“算了，伊诺，既然艾丽丝姐姐这么说，我们也不要执意如此，我们可以跟着阿丽娜姐姐多读一些书，等长大一些再考虑吧。”
艾丽丝点头，她并不反对这两个孩子成为战士的理想。但在他潜意识的认知当中，就不认为十三四岁的孩子该参与到战争当中来。尤其是现在村落安全，已经有爱国者和德雷克提供双重保障，这种情况下，他会更倾向于让这些少年优先接受教育，再决定他们的职业。
但名为伊诺的孩子显然还不准备放弃，他拿起自己手中的简陋法杖，继续说道：“不，艾丽丝小姐，我的源石技艺，绝对能给大家帮很多忙的。我可以治疗伤员，让他们的伤口快速结晶化，愈合，帮他们无视伤病带来的痛苦。”
“伊诺，别说了···”
“或者···我可以帮助那些已经身残的战士或是老人们，消除他们的一切病痛，用源石结晶，来填充他们的身躯。让他们成为无惧痛苦的战士，这样，我们就有了更多的人手，来应对可能的战斗了！”
“够了！”
霜星厉喝一声，她所掌控的源石技艺和伊诺完全不同，但作为卓越的术士，她如何听不懂伊诺的源石技艺的本质？通过结晶化的源石技艺以愈合伤口···根本就是饮鸩止渴之举。
至于所谓无痛的战争机器，霜星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艾丽丝感受不到疼痛是因为人体实验剥夺了她作为人类的一切感知，将其转化成了其他事物。而霜星对于痛苦的迟钝则是因为日渐恶化的矿石病。‘感受不到疼痛’，永远不会是什么幸福的事情。
只有死人，才会真正从苦难中解脱。
不过，艾丽丝却是抬起胳膊，止住了霜星进一步的责难。
“叶莲娜，将你的短剑借给我一下。”
“啊？哦，给。”
霜星将自己的短剑递过去，说是短剑，其实是霜星以前的施术法杖。不过现在因为有暴雪弩的缘故，霜星的这柄短剑已经很少使用了。
“你告诉我，你已经拥有了战士的觉悟，对吗？”艾丽丝捏住短剑的剑尖，将剑柄递向伊诺的手中，眯着眼睛，沉声说道，“现在，用这柄短剑，来攻击我。”
“你不是和我说，你已经有了战士的觉悟么？那么作为一名战士，你应该有向我挥刀的勇气吧？”
艾丽丝的语气低沉阴冷，平时内敛起的杀气也是被她彻底释放出来。她的目光锐利，仿佛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似乎只要伊诺有任何行动，她就会出手，夺走伊诺的生命。
被艾丽丝的杀意所锁定，让伊诺的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双手微微颤抖，完全不敢有任何举动。甚至在他身后的塔露拉，都被这股杀气，影响的有些慌张。
“好了，艾丽丝，不要再为难孩子了。”
塔露拉将伊诺拉到身后，替他承受起艾丽丝的杀意锁定。
艾丽丝闭上眼睛，将情绪和气质内敛起来，将手中的短剑擦拭一番，交还到霜星手中。
“所谓战士，不是说你有勇气杀人，你就是战士了。真正战士的觉悟，不是杀人的勇气。而是即便知晓自己可能被杀的事实，也可以坦然地面对死亡，拼上性命奋力战斗，这才叫，具备了战士的觉悟。”
“你在知道可能会死的情况下，却完全没有向我挥刀的勇气，又如何能说，你有真正战士的觉悟？”
“还有，你那所谓的强大的源石技艺，也最好不要再释放出来。我不知道你那所谓的‘结晶化治疗手段’是个什么东西，但我从未在泰拉医学里看到过相似的疗法，所以，我绝对不允许你擅自用这种方式来‘治疗’病人。如果你擅自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吧。”
艾丽丝的语言极具打击性，完全没有对伊诺的尊重在其中。塔露拉本想为这个白发少年争辩一二，但想到艾丽丝的过往，她又有些张不开口。
‘不畏疼痛的战士’，不就是艾丽丝吗？无论如何，艾丽丝都不希望，有与她相似的事物出现吧···
“好了，萨沙，伊诺，回去吧，你们还是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我想，村落里的大家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的少年出现在军伍当中。一群成年人要仰仗一些孩子来保护，实在是过于耻辱了。”
塔露拉抚摸着伊诺的头发，安抚着他，拉着两名少年的手，回到了‘学校’的大屋当中。
艾丽丝的言语或许会对萨沙和伊诺影响深远，但她本人和霜星，却是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之后，霜星想带艾丽丝出去进行一番狩猎，但是···这附近其实可以狩猎的生物也只有那些被剥夺了思考能力的恐鱼而已，实在是没有什么乐趣可言。所以，她们还不如去训练场，调戏调戏正在训练的雪怪小队。
时间流逝，天边的太阳逐渐下沉，在西边的山丘尽头，伴随着云朵，映射出金黄色的晚霞。霜星和艾丽丝坐在工坊的木屋上方，望着远处的美景，谈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说来，你今天下午的那番行为，是否太过于诛心了？那个孩子虽然不怎么讨喜，但也是感染者的一员，他想要成为战士的想法是很不错的。你那一番言论和威慑行为，恐怕会给那个孩子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突然想起了下午的事情，霜星便对艾丽丝询问道。
“若是这点打击就足以击溃他的心防，让他放弃他的目标。那也证明他本就不是成为战士的良材，趁早放弃，对大家都好。”
“你啊···还是太过严厉了，那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心理承受能力可不能与我们相比较。而且，别说他了，你那样的杀意锁定，普通的战士也很难承受得起。一个不注意，你可能真的会毁了那个孩子的心态的。”霜星继续劝诫道。
“我不在乎，毁了就毁了，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关照他的情况？”艾丽丝看向霜星，语气中满是无所谓。
但看到霜星眉头皱起，似乎要生气的样子，忙改口道，“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会注意我以后的言行。”
“你这家伙···”霜星被气笑了，用力锤了下艾丽丝的脑袋，反倒将自己打的有些手痛。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为了我才愿意做出改变吗？拜托，艾丽丝，你的那种杀意锁定，完全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造成心理创伤。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不在乎被你伤害的无辜者，反而在意我的一点不愉快？”
“你···唉，算了···”霜星扶着自己的额头，不打算再对艾丽丝责问了。她很清楚，自己无论怎么说，艾丽丝肯定都只是当耳旁风，不会做什么改变。
将目光从身边的伙伴重新转向天边的夕阳，两人一起默默欣赏起这难得一见的风景来。
“这样的夕阳，很美啊，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能这样坐下来看夕阳，是什么时候了。”
“往西，雪原与丛林之中，不论冬夏，总是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有时候甚至是暴风雪，根本看不到天空。好不容易天气好的时候，队伍却总是在忙着转移，也没时间坐下来欣赏风景···”
“真的很美···可惜，这是夕阳，是太阳留在这世间最后的光辉。当这股亮光熄灭之后，整个大地都会陷入到让人绝望的黑暗之中···”
现在的感染者村落迎来了短暂的宁静，但霜星知道，往南的方向，威尔逊侯爵领上，德雷克将军与威尔逊侯爵的争斗即将展开。而游击队必然会参与到这一场争斗当中，谁知道接下来的战斗，游击队又会损失多少人，感染者，又能从这场‘战争’当中收益多少？
怀揣着对未知未来的不安，霜星的心里感觉又冷了几分。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体内的冷冻感减弱了许多。随后，艾丽丝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
“但是，夜晚也总是会过去，下一个黎明终会到来，将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人类的生存确实是一个残酷的话题，人类的发展也会有许多坎坷。但终归，会向着更好的方向前进，这是人类社会的必然规律，不必悲观。”
艾丽丝柔声安慰着霜星，这只平时坚毅如顽石的雪兔，也只有在面对艾丽丝等人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性格中相对软弱的一面。
霜星翻过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与艾丽丝扣在一起。只有在艾丽丝的共生体进入霜星的身体，抑制她体内的严冬的时候，她才能这样毫无顾虑地，享受与人接触带来的温暖。
“会过去吗···我们真的，能看到像你家乡一般美好的世界吗？”
“······”金色的夕阳照耀之下，一个女生与自己挽着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艾丽丝的神色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隐隐约约，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当然···会的···我们会的···战争总会过去的。”
“我们一定可以看到你所憧憬的未来，一定会的。”
“玛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