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相见本陌路（四）
“咯吱”——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夜里尤为清晰，光线凌乱地林子中乱窜，黎清欢此刻手脚都是冰凉的，她捂住了胸口，抱住了旁边的树丫，光线挪动缓慢，越来越近，她猛地闭上了眼睛。
“喵——”猫叫的声音，浑身已经是毛孔林立，她狠狠地咬着唇，生怕自己会叫出声音来。
“是猫，大惊小怪！快下去继续找，千万不能让那个女人跑了！”
“可血迹到这里就没有了，这林子里没有信号……胡乱跑，我们自己都会走丢。”
“废物！被老大发现人不见了，我们两个都要吃子弹！”
声音渐渐地远了，他们大概是往另一条路找过去了，前面的路不知是什么，生路或死路，都有可能，在生与死之间做选择，太冒险。如果没有救援的人过来，这么一直走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所以，她不敢，可尽管如此，黎清欢心底还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折回来，所以趁着现在还有几分钟的安宁，她只能这样待着，也好恢复一下体力，她蹲下身来，坐在一块石头上，头和脊背刚好靠在树上。黎清欢的双臂环绕在小腹处，宝宝，等再过了几分钟，那些人如果没找来，妈妈就带你离开，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
她想，如果再过几分钟还没来人，可能就会走了吧。
渐渐地，手都冻得没有知觉了，她忍不住浑身都打着冷颤，夜，是黑暗且漫长的，没有星星的丛林里，愈加恐怖至极。她等了几分钟，却是等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雪，有脚步声不约而同的响起，她死死咬住唇，那人又是更快一步，肯定地叫住她的名字，“黎清欢！”
鞋踩在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渐渐地，脚步由远及近，黎清欢心下惊恐万分，想站起来，才发现此时的自己犹如一个断了腿的废人，浑身用不上半分力气。
陆安然手里拿着手电筒，走到她身边，那瞬间强光在眼前飞速闪过时，狠狠地刺痛，不过却也同时看清，她手里拿着一个透明杯子，里面装着褐色的液体。
那是什么？
容不得她过多思考，陆安然微微弯下身，唇角泛着冷意，看着她，“黎清欢，你想活下来么？”
“陆安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她想吼，奈何发出的声音却是嘶哑万分，嗓子干涩无比，她猛咳了几声，下颌便被人掐住，从没有一刻，陆安然目光那样疯狂，恨不能她就此死去，“黎清欢，你当我是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之前就说过，你和我之间……或许真有一个人消失在这世界上，这件事情才会结束。黎清欢，你现在怀了孕，用你的两条命跟我一条命相比，在你和孩子之间，你必须做出个选择！”
“陆安然，我不会有机会让你伤害我和孩子的！你最好放了我们，我们出了事，你也活不了……”
陆安然清楚黎清欢的性格，知道再继续跟她说什么都是没有用，只得在最后一刻在她嘴里塞了毛巾，讽刺是那样明显，“黎清欢，到了这时候，你认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我说过，我不想你死，所以，这个孩子，他必须死！”
听着越发阴狠的声音，一股强烈的恐惧向黎清欢袭来，她瞪大了双眼，陆安然动作不急不缓，晃了晃褐色的液体，继而轻轻拧开盖子，不顾黎清欢拼了命的反抗，往她的嘴里送去，一字一句地道，“黎清欢，这是堕胎药，药效很强，哪怕最后只灌下一口，你的孩子一样会保不住……”
眼皮沉重万分，她努力的想要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前黑暗的一片让她恐惧，只剩下耳朵还有一丝清明，还好，她还听得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陆安然。
腹痛感阵阵袭来，呼吸越来越困难，很快，她感觉下体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涌了出来，黎清欢睁不开眼，看不清是什么，只有浓浓的血腥味刺入鼻腔。
“……我求求你，你别这么说……更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们是好姐妹不是么？孩子是我唯一的念想，我”
“好姐妹？黎清欢你未免也会说笑了！这后宫里哪个不是恨你入骨，我更是恨不能将你亲手碎尸万段！”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但给她的感觉却那样的清晰，好像就是她亲身经历过，连场景都是那样的熟悉。
最后一刻，陆安然到底是怕了，黎清欢闭上了双眼，脸色在刹那间，没有丝毫血色，仿佛灵魂被抽空了，地面的血迹，如同在召唤着什么，她几次闭眼，都是这样的场景，怎么忘也忘不掉。
“啊！”
心脏的跳动瞬间停止，陆安然捂住自己耳朵，不停地摇着头，杯子落地，混着地上的鲜血滚动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丛林中，完全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只觉得那样刺耳。洛思南死死攥住的手在颤抖，脑子有一时间的轰然，清欢，你一定要没事……接下来目睹的情景，极快地否定他这个念头，他如同发了疯，紧紧地抱住黎清欢，“清欢，你醒醒，你给我醒来……”
他怎么喊，怎么用力，都叫不醒她……黎清欢脸色惨白，脸上和身上都有被树枝划破的伤痕，伤痕的位置很是清晰，目光向下，地上的鲜血，将他双眼狠狠刺痛，心如惊涛骇浪一般地席卷，目眦欲裂，“清欢，你醒来，你睁开眼……我求你，你睁开眼！”
“大哥，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清欢，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就是，走，快点去找！”
两个人狂奔着，寻到了目的地，却并非只有一个人，男人突然回眸，眼底的恨意那样强烈，仿佛要将他二人碎尸万段，“人，是你们害成这样的？”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下意识地用了尊称，俩人嘴唇颤抖，相视一眼，拔开腿就跑，洛思南垂下眸子，小心翼翼地将黎清欢重新放在地上，那目光如此心疼，可惜在这最后一刻，她看不到。
那俩人脑子虽算不上有多聪明，却也不笨，知道分开来跑，洛思南再怎么厉害，最后也只抓到了一个人，他已经报了警，叫了救护车，那人，跑不出这片林子！
他两个拳头下去，男人就成了熊猫眼，洛思南双眸嗜血，已经红了眼，男人阵阵恐慌，可他又真的什么都还没做，嘴里不停地乞求着，“求你放了我吧！那女人真不是我害的，是别人……我们还没动手呢……”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声，洛思南收手，转身还是晚了一步，木棒子当头而下，朦胧间，场景转换。
房间，古色古香。
“妖君大人，是我救了你！”
“你？”墨发男子微微抬眸，长相像极了自己。他在上下打量说话的女孩，似乎不愿意相信。
“没错！”女孩子双手掐腰，如同翡翠的脸上闪过一抹自豪，又很快被害羞所取代，“都说，救命之恩当舍身想报，妖君大人你那么厉害，然然就不要你以身相许了，换成然然来对你以身相许吧！”
墨发男子哭笑不得，俊美的面孔有一丝无奈，却似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喃喃地念了一遍那四个字，“以身相许？”
“哎呀，就是然然长大以后要嫁给妖君大人的意思了，妖君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笨！”女孩子气得直跺脚，“不理你了。”
墨发男子越来越无奈，重复了一声她的名字，心道，不过是耍小孩子脾气而已，不用当真。
呵，然然。
“他昏倒了！我们快跑！”打人的是另一个男人，身后没人追来，他以为自己安全了，松了一口气，又良心不安起来，最终原路返回，跑过来这边，正好看到惊险地一幕，而和他一起来的兄弟，明显是弱势那一方。
警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两人的身子皆是猛地一瑟缩，瞳孔收缩之间，心底是更深的恐慌，这是请了一个部队的人吗？这男人到底什么身份，为了一个女人……那么大的排场吗？
探照灯一盏盏地亮起，几乎将这黑暗的夜变成了白昼，场面宏大，是有节奏的乱，两人脚步缓缓移动，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却听到“哐当”一声，冰冷的器械接触到了肌肤，低头，手铐在探照灯下格外耀眼。
＊
天空是血红色的，闪耀的星光全都黯淡成灰，从天空中掉落，消失远方，她抬头看，整片天空什么都没有，突然什么都没有，只有孤孤单单的血红色，压迫地令人几欲发疯。
与那只扼住她脖子的手一样让她无法呼吸。
“……救命，救命，沐涵，我求你，放过我……”
还在梦中，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她的手突然一动，惊扰了就坐在病床旁边的秦沐涵，她双眼绽放出希望的光芒，“清欢，你醒了，你是不是醒了，你睁开眼，睁开眼好不好？”
四天四夜，黎清欢突然一个呼吸都给人希望，每次秦沐涵偏头去看的时候，都能清晰可见她脸上有泪，可眼睛却又睁不开，任凭自己怎么在她耳边说话，都是无用。
这一次，大概又是失望吧。只是，清欢又什么时候才能醒来？